一紙婚契 第5節
“當然是你的啊?!?/br> 紀云梔抿著唇,縱使好奇也不吭聲了。 老太太沒再賣關子,直接告訴她:“就在下個月初二?!?/br> 紀云梔的杏眼頓時瞪圓。 十一月初二?那還有不到二十天了! “這、這也太、太快了……”紀云梔心里有些慌。本就不是很想要這樣的高嫁,今兒個還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她如今對這門婚事很是抵觸。 “云梔不滿意這婚事嗎?”老太太問。 圣上賜婚,她滿不滿意有什么用?紀云梔覺察出老太太對這門婚事很歡喜,她抿起唇角扯出一絲甜笑,“沒有不滿意,只是覺得太快了些……” 老太太倒是不覺得婚期早或晚有什么區別,反正成了親,云梔也還在府上,她日日能瞧著。 “婚期是頌焉挑的,他要盡快?!崩咸χf。 紀云梔低著頭,眉頭揪起來。 老太太瞧在眼里,笑了笑。她輕拍著紀云梔的肩,道:“信姨奶奶的,不會有比這更好的婚事,把你所有的不安都放下?!?/br> 紀云梔沒有反駁,只是心里仍舊不安。 “今天恰好頌焉回家,事情多。又想著先讓你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問你今天墜車的事情……” 紀云梔的眼前一下子浮現孫叔血rou模糊的臉,她握著老太太的手不由抖了一下。 老太太一愣,立刻撫著她的手背,慈聲:“不說了,不說了?!?/br> 反正今晚陸玹對老太太應下了這事,那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 只要是陸玹應下的事情,是非曲直 都能挖出來。 “你先躺下,姨奶奶去梳洗一下就回來陪你?!?/br> 紀云梔點頭。 老太太回來的時候,就見紀云梔抱著她的被子睡著了。老太太在床邊坐下,望著紀云梔蜷縮起來的睡顏,一下子想起她小時候。 紀云梔剛來陸家的時候身子差膽子小,又怕黑又怕雷的,甚至連風聲都怕,得有人陪著才敢睡覺,于是在老太太屋里睡了幾年,長大了些才有了自己的住處。 老太太現在還記得分房的時候,她抱著枕頭一步一回頭哭鼻子的樣子。 一想到紀云梔的狠心父母,老太太眉眼間的溫和笑意漸消。 罷了,反正是她養大的孩子,那就是她的孩子。 紀家不要紀云梔,她養。 紀家來要紀云梔,她也不會給了。 紀云梔許久沒有睡得這樣安心,第二天一早老太太下床離去也沒將她吵醒。 鼻息間毛茸茸的癢意把紀云梔叫醒。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前,眼前是陸善和一張放大的臉。 “還睡???快起來啦!”陸善和笑嘻嘻地收了羽毛,在床邊坐下。 紀云梔揉著眼睛坐起身,迷糊地喚了聲:“善和jiejie?!?/br> “我聽說啦!十一月初二!” 紀云梔殘留的困倦一下子散了個干凈,眉頭不由蹙起。 陸善和拉著紀云梔出去逛逛。紀云梔搖頭拒絕。她怕再發生“意外”。 接下來兩日,紀云梔哪兒也沒去,白日在自己房里待著,傍晚像以前那樣去老太太那兒抄寫經文,晚上回自己房間睡覺。 紀云梔緩了兩日,第三日出了門,去莊子。不能一直躲在家里。萬一那天的事情真的只是意外呢?就算再要發生意外,也不會發生一模一樣的意外。 紀云梔說服了自己。 舊地重游,再經過那條路的時候,她還是不由神經緊繃。等快到莊子時,她才發覺自己后背沁了一層冷汗。 紀云梔緩緩舒出一口氣。 她像往常那樣查了帳,然后看了年禮單子??炷甑琢?,她給陸家每個人都準備了年禮,東西雖然不多,卻是她感謝陸家收容照拂的謝禮。 “今年是不是要給二爺加一份?”月牙兒突然問。 陸玹四年未歸家,往年都沒有。 按照禮數,當然也要給。紀云梔遲疑了一下,才點頭。 紀云梔覺得自己不太正?!F在一聽到陸玹的名字,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離開莊子之后,紀云梔又乘車去了云至坊。這是她經營的一家點心鋪子。 京城這樣花錢如流水的地方,縱使老太太疼她,她也不能接受太多的貴重之物。紀家留給她的莊子小得不能再小,收成實在不多。于是她苦心經營了這么一家點心鋪子,鋪子里的食材原料大部分產于自己的莊子。最初開鋪子的時候沒人手,還需要從莊子擠人過來做事。 辛苦了幾年,如今生意越來越好,云至坊如今已經在京城頗有名氣了。 也就是隨著云至坊的進賬越來越可觀,才逐漸改變了紀云梔的想法,讓她有底氣可以養得起自己,可以不嫁人。 紀云梔今日來云至坊并非為了店里生意的事情,只為了拿一份菊花餅。 回陸府之前,紀云梔提著菊花餅,去祭拜了孫叔。 折騰了一天,紀云梔有些累,一回府便去洗去一身塵土,她剛從浴房出來,就見陸善和居然在房中等她。 “善和jiejie怎么來啦?”紀云梔笑著朝她走去。 陸善和幾乎是沖到紀云梔面前,雙手握住她的雙肩,興奮道:“你知道嗎?根本不是大雨滑坡!是寶荷縣主故意害你想要你的命!” 紀云梔臉上的笑頓時一僵。 果然不是意外。 心跳有些加快,她勉強保持鎮定,問:“jiejie聽誰說的呀?” “你怎么還不信?所有人都知道了??!金鑾殿上判的案!”陸善和說得眉飛色舞,“寶荷縣主被責罰了二十鞭,且削了縣主的封號!” 紀云梔驚了,問:“罰得這樣重?沒有人求情嗎?” “當然有人求情啊,可我二哥不同意!”陸善和挑眉,一臉驕傲的模樣。 紀云梔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她突然就想起三天前,陸玹側首吩咐青山立刻去查墜車到底是不是意外…… 他真的去查了呀。 不僅查了,還將案子放在了金鑾殿上審。 陸善和伸手在紀云梔面前晃了晃,將紀云梔從思緒里拉回來。 陸善和笑著問:“我二哥厲害吧?” 這話,紀云梔不知道怎么接。 她默默轉身,去拿光口碟里的點心,請陸善和吃。 春桃小跑著回來想要告訴紀云梔好消息,剛到了門口,就聽見陸善和已經告訴紀云梔了。沒能親口告訴紀云梔,春桃頓時一蔫。 陸善和留在紀云梔這兒說了許久的話才離去,紀云梔去老太太那兒抄書比往常晚了許多,她出發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外面掛著風,也不知道是要降下最后的秋雨,還是在醞釀第一場冬雪。 春柳給紀云梔找了件厚厚的斗篷,毛茸茸的料子將她裹著。 紀云梔快步穿過庭院,去了老太太那兒。 瞧見她來,李嬤嬤從屋里出來,給她高抬起簾子。 “姨奶奶,我今天來遲啦?!奔o云梔一邊說著,一邊邁步進屋。 她后一腳也踏進門檻,才發現陸玹立在書案旁,屋內只他一個人。 這三日,紀云梔都沒有見過陸玹。還是自歸家那日外,第一次見他。 紀云梔愣了一下,頓時在心里有些嗔責李嬤嬤怎么不告訴她呀?她回頭望去,李嬤嬤卻已經將厚重的簾子放下了。 紀云梔進退不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她聽見陸玹翻動紙張的聲音,她轉過身去,望向他,遙遙瞥一眼,知道他在翻她抄寫的經文。 紀云梔心里咯噔一聲。 他瞧見她的字跡和他那么像,會不會誤會她暗地里心儀他所以才學他的字? 可不能產生這樣的大誤會! 紀云梔急忙解釋:“府上學堂里都是自小臨二爺的字?!?/br> 陸玹“嗯”了一聲。他沒抬眼看紀云梔,目光仍舊落在經文之上。 他拿起一旁的筆,蘸了墨,在紀云梔抄寫的經文上寫著什么。 紀云梔遲疑了一下,好奇地緩步走過去瞧。 看清陸玹是將她寫的一個錯別字圈出來時,紀云梔愣住,緊接著迅速紅了臉。 她這幾日心神不寧,才抄錯了——她嘴巴抿得緊緊,只在心里辯解。 陸玹將筆放下,直起身來。 他今晚第一次看向紀云梔,視線掃過紀云梔腮邊的一抹微紅,他沉吟了一息,再開口問:“還有顧慮嗎?” 紀云梔垂著眼捷,心口怦怦。她隱約明白陸玹這話是什么意思,卻又不敢確定。她怕自己會錯了意,不敢草率回答。 見她不答,陸玹再問:“還怕嗎?” 紀云梔心跳頓了頓,確定了自己沒有會錯意。 她輕輕搖頭。 她只能搖頭。這是對陸玹做這件事的,必須的回應。 陸玹點頭。 “祖母在庫房找東西,一會兒就回來?!标懌t轉身往外走。 紀云梔遲疑了一下,硬著頭皮喚他:“二爺?!?/br> 陸玹停住腳步,回頭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