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自那以后,她的歸屬權的每一次輾轉,基本上都意味著一個家族的覆滅或是衰落。 是否能保存下家族的一部分,取決于那個家族中知曉她真實身份的人數多寡。 竹之內唯對第一個家族的覆滅并沒有感到難過,她樂見其成。與上個家族不同的是,第二個家族對她很好。她有了溫柔照顧自己的大jiejie,有了同齡的玩伴,舒適安逸的生活漸漸撫平了女孩受過的傷,直到一次偶然,她聽到了溫柔背后的真相。 “只不過是一個家族的工具罷了,為什么我們還要湊上去和她玩???還給她這么好的待遇,都快比上明也少爺了?!?/br> “噓,小聲點。這不還都是為了讓她乖乖聽族老們的話?!?/br> “要是我們也能覺醒術式就好了,就不用來陪這個病秧子玩了?!?/br> 小孩子不懂得什么叫隱忍,竹之內唯當即就鬧了一通。 后來雖然被哄好了,但她心里還是埋了根刺。又花了些心思悄悄偷聽了其他人的對話,她才知道原來陪自己玩只是家族長老們給族中沒什么用處的小孩們發的任務,好心照顧自己的那幾個侍女,也個個都是領了命令的,若是不能討她喜歡,便會被換掉。 他們想要用感情,將竹之內唯籠絡住。 實際上,如果竹之內唯愿意糊涂一點,裝作不知道這些,也是可以過得很好的。 但她做不到。 她無法忽視伙伴們玩耍時偶爾流露出來的嫌棄與不情愿,也無法在假裝不知道照顧自己的jiejie們在日常中相處中設下的各種套路。 看著那些大人們為了自己的術式設下的各種局,竹之內唯不禁感到迷茫。 自己擁有的,真的是他們口中所謂的“偉大的術式”嗎? 為什么她完全感受不到這個術式的好呢? 竹之內唯討厭咒術界,討厭咒術師,也討厭自己身上的這個術式。 她不是沒有想過逃,盡管年幼的少女壓根不知道自己逃出去后能去哪兒。 她也不是沒有成功地逃出去過,但最后都以失敗告終了。 沒有足夠的實力,只有一身孱弱多病的身體,她能逃到哪里去? 竹之內唯甚至在某次逃出去后去過警局,然后被記憶中應該是代表正義的警察諂媚地送回了她剛剛逃出來的牢籠。 也是在那個時候,竹之內唯第一次知道——不僅咒術界是黑暗的,外面的社會也是黑暗的。 然后她放棄了出逃。 既然哪里都是一樣的,那逃跑還有什么意義呢? 就這樣,從6歲到16歲,十年時間,竹之內唯輾轉了許多地方,見識了各種看似不同實則相差不大的咒術世家,她的術式也慢慢被冠上了一個令她覺得十分諷刺的名字——[天之賜]。 那些咒術世家對她的態度各有不同,但無外乎就那些。要么是冷酷直接、明晃晃放在明面上的利用。要么溫情虛偽,全是潛藏在背后的欺騙。要么二者兼顧,恩威并施,一個棒槌一個胡蘿卜。 她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兩面,一面是毫不遮掩的惡意,另一面……是潛藏在溫情背后的欺騙。 最開始的時候,竹之內唯還會覺得或許后者會更好一些,至少她明面上是受到了優待的。但慢慢的,她發現……軟刀子似乎更疼一些。 她孺慕的長輩的關懷是假的,她付出真心的友情是假的,她初次動心的初戀……也是假的。 不是沒有遇見過真心待她好的,但往往也都沒什么好結果。 當令你十分同情憐惜但卻與你毫無血緣關系的少女,和你血脈相連感情深厚的親友被放在天平兩端的時候,你會選哪一方呢? 在被放棄了數次之后,竹之內唯崩潰了。 但是崩潰沒有用,崩潰到想死也沒有用。 她可是大人們看重的工具,那些人怎么會讓她死掉呢? 工具,是連自己選擇死亡都不被允許的。 —— 16歲的時候,竹之內唯遇到了那個身穿袈裟的男人。 起先是見到了對方的咒靈,樣貌宛若畸變的蝌蚪一般的咒靈,滿是血絲、大到仿佛下一秒要掉下來的眼睛可怖地盯著竹之內唯看。 竹之內唯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只咒靈,但是她并不在意,哪怕在戒備森嚴、結界重重的咒術世家中出現這樣一只咒靈實在很是突兀,但是她絲毫不在意。 她眸光平靜而又冷漠,仿佛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與她毫無關系。 直到后來見到那只咒靈跟在那個男人身邊,她才知道,當時那只咒靈大概是被他安排著來打探消息的。 后來那個家族也沒了,和之前竹之內唯呆過的好幾個家族差不多的結局。 再一次來到后一位勝利者的手中,竹之內唯甚至都沒有看對方一眼,就默默跟了上去。 乖得仿佛一個沒有自我意識的工具。 而對方臉上的笑容也如同她以前見過的所有勝利者一般真切。 照顧到竹之內唯的身高,人高馬大的他還主動往下了腰,與她平視:“竹之內唯是嗎?我可以叫你唯嗎?” 他那張臉可比以往竹之內唯遇到過的那些人都適合用來騙人多了,眼里的慈悲和溫柔都把人襯托得像在世佛祖似的。 但竹之內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正她沒有選擇的權利。 她內心只有兩個想法:這個男人要比她以前遇到過的所有人都強,以及……這又是一個喜歡走溫情路線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