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寸頭，高大，劍眉，薄唇，他插兜站著，傲氣得很。

    女生高馬尾，耳釘，她媚眼如絲。

    八年后的葉迎溪才知道，這個人叫姜慢。

    而彼時的姜慢站到飛機頭面前，不說話。

    那五個人都停下了動作。

    而后一記清脆的耳光響起。

    飛機頭定在那里，臉歪在一邊。

    姜慢挑了挑眉，指尖去探身后的寸頭男生，從他手臂滑落到掌心。

    她奪走他燃了一半的煙，雙指夾住湊到唇邊，再吐出一口氣。

    沒有人敢動作。

    煙霧繚繞，姜慢偏了偏頭，眼神透過煙霧，落定在葉迎溪的身上。

    她們隔著距離和朦朧白色對視，只一瞬。

    姜慢開口：“有病就去死，閑得慌找個廠擰螺絲去?！?/br>
    她又一口煙，這次吐了個煙圈。

    “在這關心別人的小雞雞，你是有兩根還是長臉上？”

    和姜慢一道的男生比這群不成氣候的混混都高一個頭，他這才開始說話，語氣是不耐煩：“還不快滾?！?/br>
    飛機頭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甚至是一個女的一巴掌，越想越氣，緩過來正欲發火，這時奶茶店里有人喊話。

    “搞定沒啊，磨磨蹭蹭的，走啦?！?/br>
    又三四個男生，有穿校服的，有不倫不類的，他隨便挑一個人看，對方眼中都是輕蔑。

    飛機頭不敢還手了，沒幾秒鐘就帶著人四散而去。

    奶茶店里的人都走了出來，他們勾肩搭背準備離開。

    劉艷站了起來。

    他低著頭，大概是說了什么，聲音太小葉迎溪沒聽見。

    人群背對著他。里面一個男的朝他喊了一句。

    “下次打電話報警，知道不？”

    他們往前走，不在意他的回答。

    而劉艷仍舊站在原地。

    而葉迎溪仍舊站在原地。

    這群人高大好多，壓過來的時候，壓迫感十足。

    他們只是經過。

    葉迎溪看見的是高馬尾的姜慢在那個寸頭男生的懷里走著，手掐一根煙。

    他們只是經過。

    姜慢和她擦肩。

    她把煙頭轉朝里。

    葉迎溪沒料到她在這個瞬間會開口說話。

    “小朋友——”姜慢是這么說的?！澳愫谘廴弥?，睡覺前要多喝點牛奶?！?/br>
    他們只是經過。

    所以誰都沒有停留。她不知道對方說這句話的時候究竟有沒有看自己。

    她甚至不確定這句話究竟有沒有存在過。

    而姜慢早就揚長而去。

    她拐過那個拐角，從此消失。

    其實整個過程只是三分鐘。主角都不是她。

    可卻像是純凈澄澈的一缸水滴入了一滴艷麗的墨。

    不是說刻骨銘心，只是偶爾，三年五載，七八個月，幾個星期，會翻出來想起。

    葉迎溪的人生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人，之前或之后。

    她不得不承認小小的她無法招架住那一個朦朧的對視，她無可避免地淪陷。

    然而，她沒有定性這一段感情，只是編造了這一段故事然后反復咀嚼千百遍。

    葉迎溪懂得一切都是那么虛無縹緲，擦肩而過的人終會散落在宇宙的兩端。

    而在八年后的今晚，姜慢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在洗手間門口碰到，她是剛洗完澡，穿了件寬大的黑色t恤，若有若無的沐浴露或是別什么的香氣，她遇見回客房的她，她送了她一個燦爛的笑。

    “晚安，小朋友?！?/br>
    八年后的姜慢說。

    第04章

    葉迎溪還是加到了姜慢的微信。

    因為姜慢答應捎上她去南海，沈秋攛掇著讓她們自己聯系。

    葉迎溪去翻她朋友圈，無奈于點進去只有一行字——僅三天可見。她們沒有任何話題好說，然后姜慢就悄無聲息地躺在了她的列表里。

    直到一個星期之后。

    姜慢給葉迎溪發了消息，她們聊天的第一句話。

    姜慢：“是不是忘了什么呀？”

    葉迎溪斟酌再三，敲了又敲，最終回了個乖巧的表情包。

    姜慢：“不上學啦？”

    葉迎溪：【要上的。

    姜慢：【明天下午我來接你，地址給我。

    葉迎溪痛恨隔著屏幕的聊天，她看不到她的表情，聽不到她的語氣，這話說得不冷不熱，她不知道這看起來順便的事情有沒有干擾到她。

    可事已至此她也不舍得說什么不然算了的話，萬一對方真的順著臺階下了，她大抵要心疼死。

    沒幾分鐘，她們敲定了時間和地址，又沒話說，看了眼時間快十二點，姜慢和她說晚安，她說明天見。

    姜慢：“早點睡?！?/br>
    葉迎溪：【嗯，你也是。

    姜慢沒有再回。

    葉迎溪盯著屏幕過了兩分鐘才退出聊天界面。

    她其實也沒有想要這么早睡覺，切出去的時候看到新消息。

    宿舍群喊著上號上號，主題是為明天的好久不見正式預熱。

    她是會打游戲，沒什么癮，和打麻將一樣為應付一些必要的人際交往。

    登陸。

    彈出來的第一個邀請界面，不是舍友。

    是姜慢。

    葉迎溪點進去。

    然后是兩個人的準備界面。

    手機外放，她聽見對面慵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