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嗯?好像有哪里不對? 少年隱晦地瞟了一眼鏡頭,懷疑搭檔是否也像他先前那樣混淆了醫生和其他職業,畢竟有一句的措辭明顯不太正確。 但下一秒,他卻感受到了所拽住那只手明顯的顫抖,然后像是奮力扭動的魚那樣從他的手中掙脫。 “對不起,對不起……” 不知為何,病人的情緒驟然崩潰。 烏祐皺著眉回頭,看見青年終于拿出了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 早已被鮮血浸濕的那只手,再度揮動了手中的手術刀—— 但目標并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的眼眶。 “啪嗒?!?/br> “啪嗒?!?/br> 再之后,兩粒裹著黏稠鮮血的眼珠,一前一后掉在了地上。 第20章 出院 病人的行動太過果斷,烏祐甚至沒來得及攔住,對方的臉上就多了兩個血洞。 因為人體的本能反射,在刀尖沒入眼眶時,眼皮會下意識合攏保護眼睛,但耐不住病人下手的果決,所以連著眼皮那塊肌rou也被剜下,眼眶即刻變得空空如也,不斷往外冒著血滴。 但即便這樣病人仍然沒有停下,而是又舉起了手術刀,摸索著放在了自己的耳畔—— “停下!” 烏祐立刻抓住了他的手。 病人搖了搖頭,似乎想盡力扯出一個笑,但因為過分疼痛而變得有些扭曲,聲音也支離破碎:“來得及的,來得及的……” 他試圖掙開少年緊握住他右手腕的手,未果,他短促地喘氣,憑直覺面向少年的位置,祈求著:“還有耳朵……如果不這樣,它還是能聽見的?!?/br> “……” 烏祐不發一言,只是拉著他往既定的路線走去。 【☆這就是病人想要彌補的?!?/br> 【☆非常決絕,非?!?/br> 現實的災厄內部,那些窺探的眼珠盡數剝落,不再眨動,就像是從樹枝上凋零的葉片,失去本體的養分補給,很快便萎靡縮水。 但或許,這個比喻并不恰當。 葉云州覺得,這些眼珠更像是寄生獸,它們的存在并非出于心臟的意愿,只是為了吸血,而被寄生的個體想要將它們剝離,卻需要付出慘烈的代價。 畫面中,少年抬起眼,輕輕搖了搖頭,無聲地做了個口型:‘被動’。 葉云州知道他的意思。 他們早就發現了病人的臥底身份,也知道對方在向身后的黑潮傳遞位置信息,但他們并未想到,這樣的傳遞是被動且單向的,并不是病人主動泄露秘密,而是他的眼睛不屬于自己。 以至于,病人只能以這樣極端的方式中斷聯系。 【☆嗯,所以這就是他的決心?!?/br> 【☆不用太過悲傷,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br> 直播間內,少年看到了這兩條彈幕,緊抿著唇,走得愈發快。 被他拉著,身后的青年走得跌跌撞撞,卻不發一言,眼眶簌簌落下血滴,蔓延一路的長廊,看起來就像是過分悲傷的哭泣。 屏幕外的觀眾深深嘆氣。 【☆烏祐,別走了,先停下?!?/br> 【☆回應病人,他需要一個寬恕?!?/br> 【☆不僅僅是代表你,還有病人所虧欠的人?!?/br> 【☆無論如何,和他說說話吧,他很痛苦?!?/br> 烏祐終于停下腳步。 這一停下,身后的青年也像是鵪鶉一樣停在原地,喃喃重復說著“對不起”。 這段路程,病人幾次抬手想要用刀刺穿鼓膜,卻因為拿著刀的右手被人緊緊攥住所以不敢動作。沉默而漆黑的漫長行進令他難以忍受,就連心臟也開始緊縮。 他覺得,自己果然是想當然了。 以為彌補就能得到寬恕,但明顯不可能,他得不到任何人的諒解,他根本不夠資格被接納,已經完全回不了頭了…… 在一片黑暗中,他感覺自己的手忽然被松開。 手腕束縛的力道驟然一松,壓迫帶來的疼痛散去,他卻只感到了悵然若失,就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也即將滑走。 “夠了?!?/br> 再之后,他聽見了少年冷淡的話語。 夠了,確實已經夠了。 病人觸電般地收回手,放在自己身側,病服的褲子被他揉得皺巴,指尖輕微發抖。 失去眼睛,他已經完全看不到面前之人的存在,在黑暗中獨自煎熬,只記得不斷重復著道歉,讓耳畔只回響著自己的聲音。 這樣,或許能讓對方跑得更遠一點。 又或者,他干脆直接…… “把手放下?!?/br> 輕飄飄的一聲,卻讓病人立刻放下了手,空蕩的眼眶下意識轉向聲源處,略顯茫然地低喃:“你還沒走嗎?你應該走的……” “我要救你,我不會走?!?/br> 聽到這句話,病人明顯地怔愣了一下,就在這短暫的一秒,他手中的手術刀被烏祐飛快抽走,啪嗒一聲扔在了很遠的地方。 已經麻木的掌心,又包裹上了極其柔軟的什么,一圈一圈,纏繞繃緊。 “你……” 不知為何,病人情緒前所未有的低落起來,他感覺自己可能有些想要落淚,但眼眶中的淚腺早已經被他暴力破壞,所以他什么都哭不出來,只是一直在流著鮮血,像是擱淺的魚那樣孱弱而急促地喘息。 少年就這樣不發一言地幫他簡單包扎完了手上和臉上的傷口,甚至還擦了擦已經在他臉上干涸隱約遮蔽面容的血污,做完這一切,才牽起病人完好無損的左手,拉著人慢慢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