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以后不用做那么多,也不用來看我?!甭勓?,沈觀潮垂下眼睫,淡淡地道。 從下定決心只做朋友的那個夜晚起,他就該這么說了。 “謝謝?!鄙蛴^潮將藥膏還回去。 過了良久,謝景初伸手接過。 他的臉上滿是茫然無措,胸口起伏,只一瞬間,眼淚便簌直地落了下來,“為什么?” “因為很多事情,我不想回憶?!鄙蛴^潮說著就要往外走。 “對不起?!币还蔁嵫睕_腦門,謝景初直直攥住沈觀潮的手。 他俯下身去,不置可否地吻上了沈觀潮的手心,吻得綿長,氣盡,他又半是親昵半是討好地,用鼻尖蹭著他的指縫。 “對不起……” 掌中人反復呢喃。 這個吻輕柔地落在沈觀潮敏感的神經之上,往常對著謝景初一向冷淡的臉上終于出現一絲裂縫,心跳幾乎為之停頓,但他仍要抽身離開。 再次筑起防線,沈觀潮指尖輕輕推開謝景初的唇,轉身離開:“回去訓練?!?/br> “……” 沈觀潮離開后,謝景初垂眼看著他的背影,復雜心緒交錯。 很久以前,謝景初也曾這樣看著他的背影……那時的沈觀潮更傲,更加意氣風發,眾星捧月,還未被時間打磨過。 沈觀潮出道的第一年,風光無限的時候,謝景初十四歲,在鬧離家出走。 那次,他走到了離家有十幾公里遠的北街公園,累得毫無形象地蹲坐在路邊的草坪上,面色蒼白懨懨,上肢與頰邊布著好幾道瘀傷,眼神死寂卻又隱隱有水霧氤氳。 就像一潭死水依舊期待著救贖。 但數個小時過去,他的母親還是沒有給他來電話,大概還在忙著和繼父撕心裂肺地吵架吧。 那個家里從來都沒有過片刻溫情。 他低垂著頭顱,認命地慢慢閉上雙眸。 在天黑之前,冷風吹過他發皺的衣角,忽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腦袋,調戲般拍了拍。 “嗯?”謝景初愣了一下,抬頭去看——一個陌生的紫發男生正垂著眼皮看他,身體微微前傾,眼底帶著柔和的善意,又吊兒郎當。 “小孩,需要幫忙嗎?” 男生的樣貌很帥,又突然出現,謝景初呆呆地看了他一會,才瞪著眼兇巴巴地說:“不用?!?/br> 在他印象里,那些染頭發的、流里流氣的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人,像社會青年、小混混什么的。 如他所想,年青的沈觀潮也確實干過不少混事,逃課、玩車、打架、網吧通宵……但他偶爾也會大發善心,時不時扶個老奶奶過馬路,送迷路的小屁孩回家,在公交車上讓個座什么的。 幾乎很多容易被碰瓷的忙他都幫過。 主打一個素質不詳,心地善良。 見謝景初瞪他,他好笑地又拍了拍這個滿身傷痕的小男生后,收回手,轉身走了。 小謝景初:?! 逗狗嗎? 覺得自己被耍了,謝景初更加氣悶,平白無故地讓人拍了腦袋,于是他抓著自己的頭發撒氣。 直到沈觀潮又回來。 這個陌生的“社會青年”回來,手上多了兩瓶云南白藥跟一袋包子,看到謝景初正氣惱地揉著自己頭發,他疑惑地皺了下眉,但也只是輕笑一聲沒多問,把東西遞了過去,“小孩,給你?!?/br> “早點回家?!彼纳ひ艉軠厝?,像所有電視劇里的鄰家兄長,“父母會擔心?!?/br> 幾秒后,又道:“你是離家出走的嗎?” “不愿意告訴我也可以?!?/br> “我…謝謝……”謝景初怔怔地接過他遞來的東西,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不知道說什么好。 “白瓶要跟紅瓶一起用才能化淤。如果你是偷跑出來的,要快點回家,懂嗎?” 沈觀潮叮囑著,兜里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從容接起,道:“馬上來,讓攝影師再等等?!?/br> 等到小謝景初回過神來,抬頭望去時,他已經過了馬路,只剩下一個模糊又遙遠的背影。 那個人身上帶著他從沒見過的熱烈與溫柔,在他的記憶里,烙下深刻的印記。 在沈觀潮的世界里,家是美好的。 在小謝景初的世界里,家是灰暗的。 這個簡單的邂逅,奠定了謝景初往后,整個人生的基調。 后來的某一天,他在放學的路上又一次“見到”了沈觀潮,路邊的led大屏上,一遍遍循環播放著那個“社會青年”的代言廣告,他站在商場門口,發懵地抬頭仰望,緊緊盯著上面那個一身白金隊服,紫色長發的青年。 那是他第一次接觸到“nava·flesh”這個id。 “flesh這個id寓意是—— “以血rou之軀比肩苦難?!?/br> 沈觀潮的百度百科上寫道。 那是他某次賽后采訪時說的,采訪播出后,這句話一夜成為了當時的競圈金句,也成為了無數人的座右銘。 他以血rou之軀比肩苦難。 這么厲害的人,曾經在那個炙熱的午后,帶著一身光明來拯救過暗淡的自己。 謝景初對“flesh”這個id開始了狂熱的崇拜,也開始接觸《瘟疫游戲》 無數個被淚水打濕的夜晚,他都將那次短暫的邂逅當作救贖。 沈觀潮不知道謝景初那身傷痕是從哪里來的,也不知道謝景初為何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