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兩人插科打諢,平時只聊些不著邊際的話題。 不過央儀最近很忙。 方尖兒問在忙什么。 央儀通常是時隔大半天才回,兩個字:畫畫。 不怪她,第一次去福利院是因為出版公司策劃的活動,也是第一次知道杭城還有這樣的地方。 坐落在城郊一棟老舊的獨立院子里。 院子里的游樂設施常年日曬雨淋,失了最初的色彩,那些住在福利院的孩子在義工的帶領下遠遠看著陌生的客人。他們怯生生的,有的索性躲在滑梯底下的夾角里,探出小半個腦袋。大概是耳濡目染,知道在陌生人面前討巧賣乖,所以眼神雖怯,臉上多少還帶著點期待。 央儀來的時候自費買了好多毛絨娃娃,小汽車。 孩子們看她的眼神就更亮了。 出版公司策劃的活動很簡單,主要是拍照留存,其實沒什么實質性內容。 不過小孩子們本來就膽小,讓他們熱情洋溢地參與進來反而顯得虛偽。等參觀完福利院,央儀去發她畫的那些繪本,他們才敢真正地靠近這個突然闖入的陌生人。 央儀是個很容易心軟的人。 尤其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些小孩。 她坐下,給小朋友們畫漂亮的簡筆畫,做成貼紙,貼在他們圖案簡單的衣服上。 他們朝她露出笑。 可能是被這種笑容蠱惑,晚一點的時候院長問她可不可以幫福利院設計一點墻繪。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于是接下來的每一天,她都會來福利院。 因為這里的白墻太多,斑駁的,長滿霉菌和青苔的,裸露出磚石難以上繪的。 工人是她自己找的,老油漆工,一天三百。 這邊他抹完墻,晾幾天,那邊她就開始給墻繪打稿。 給小朋友看的墻繪不需要多復雜,顏色鮮艷就行。 央儀就當放松,畫多少是多少,有空的時候和小孩子一起玩一玩,或者留在福利院蹭頓飯,跟他們聊天。 不過拜托完她之后,院長就忙了起來。 好幾次央儀過來,都看到院長辦公室的百葉簾拉著,一天都不開一下。 義工說:“先前來了個榕城的慈善家,好像打算在這附近蓋一座新福利院。院長這兩天肯定都在忙著接待這位有錢的好心人?!?/br> 榕城兩字在央儀心里掠過很輕的漣漪。 她將筆頭多余的顏料撇去,又望了那扇始終緊閉的百葉窗一眼:“哦?!?/br> “說不定這些墻繪就是畫給人家看的?!绷x工說,“你懂的嘛,面子工程,顯得有愛心,指不定就能激發人家更洶涌的善心?!?/br> 身上的橄欖色圍裙沾了顏料,她低頭,忽然驢頭不對馬嘴地問:“榕城人嗎?叫什么名字?” “那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很有錢,有錢到連蓋房帶地皮,人家談的時候眉頭都沒皺一下?!?/br> 榕城的有錢人央儀見過大半。 在那些觥籌交錯的宴會上,確實有一些熱衷于慈善的。她努力回想,這才發覺自己對孟鶴鳴知之甚少,除了私底下那點事,她對他完全可以說是不了解。 這個時候再來判斷榕城來的慈善家會不會是他,更找不到依據可言了。 不過她更傾向于不是。 只是有了這番談話后,她神經質地覺得總有道若有似無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在這天畫完墻繪后,央儀照例去后院洗手池里洗手。 這里離院長辦公室只有一墻之隔,百葉窗后黑黢黢的,看起來不像有人在。 可是沒人在的話為什么要把窗簾拉得那么嚴實呢? 她最初來的幾天,這里的窗總是開得直直的。 因為潮濕,屋里有股或輕或重的霉味。只有打直了窗,讓過堂風流通起來,才能把那股糟糕的味道吹散一些。 洗好手,她從墻邊路過,徑直去敲了院長的門。 篤篤篤三聲。 不怎么隔音的門板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央儀仔細辨認,只聽出了一道。 片刻后,門打開。 憋悶在屋里的霉味從敞開的門縫里流竄出來,央儀打了個噴嚏,視線越過來人肩頭掃了一圈。 ——還是那間簡陋的辦公室,茶幾,舊沙發,榆木桌,書架,一眼就能囊括所有。再沒有第二個人的痕跡。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點傻。 在第二個噴嚏到來之前,院長好心地給她拿來紙,關心道:“是不是天天在外面吹風,感冒了?” 總不能說她的鼻子金貴,對這些味道很敏感。 央儀想起一個比她更金貴的人,那個人受不了任何一點讓人不適的氣味。因此他的衣物都熏上了淺淡的香,座駕精洗過會開直了車門通許久的風,原因只是因為他不習慣精洗時沾上的那些人工香精。 還有,他不喜歡海風的腥味。 不喜歡這,不喜歡那的。 很養尊處優的一個人。 所以,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待得住這樣有糟糕味道的房間。央儀覺得自己一定是神經質了,榕城這兩個字憑什么非得跟他劃上等號。 她揉揉鼻尖,繼而搖頭:“沒有,就是最近沒怎么見著您,想問一聲。天氣這么涼爽,您總關著窗?!?/br> “年紀大了,稍微有點工作就頭疼腦熱?!痹洪L回身,指指沙發上團作一團的毛巾毯,“生病了偷懶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