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李虞兒的身體微微發抖,半是因為冷,半是因為害怕,身后傳來掛衣服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溫暖的手臂輕輕環抱住了她。 “公主,睡吧?!彼窈逍『⒆右粯?,把她臉上的淚水抹去,他的指尖有一點燃燒的熱度,可那個擁抱帶著克制的溫柔與寵溺,只是抱著她入睡,什么也沒有說。 李虞兒不肯跟他說話,裴虛己似乎也渾然不在意。 成親之后他還是原來的樣子,該玩兒的玩,該鬧的鬧,沒有半點長進的意思。只不過,春日的汜水邊開了第一朵海棠花,他清早起來快馬摘來到她面前獻寶;龜茲國帶來了善斗的大蟋蟀,他一擲千金買來給她解悶。 岐王李范精通音律,也是會玩愛玩的高手,兩個人臭味相投,經常在一起喝酒彈唱。不知道岐王從那里弄來了一對波斯小貓,裴虛己覺得有趣,便討了過來送給她。 兩只小貓雪絨球一樣可愛,“喵喵”的叫聲簡直讓人心都要化掉了。 李虞兒輕輕抱起貓,小貓一點兒也不怕生,撒嬌地蹭她的手背,伸出小舌頭舔她的手指,李虞兒被它們弄得癢癢,一邊“呀”地輕聲驚呼躲避,一邊咯咯笑。 和貓玩鬧得專注,她幾乎忘了身邊還有人。 不知過了多久,她不經意一抬頭,突然看到那人就在她身邊,專注地看著她,唇邊勾著一絲懶洋洋的笑意。 李虞兒突然有點慌亂,莫名又有點生氣,抱著貓起身便要走。 “公主——”衣袖卻被一只手賴皮地拉住了,裴虛己打了個哈欠,眸子熠熠如月下深潭,“難得看到你笑,早知道我就自己去波斯國,給你找貓去?!?/br> “不用?!崩钣輧何赖厮﹂_他的手。 “現在自然不用啦?!瘪€馬沒心沒肺地大笑,身如清風一躍而起,有幾分頑皮和得意,“一開始,岐王還舍不得把貓給我,哈,幸好我軟磨硬纏,騙他說這兩只眼睛顏色不同的貓是妖怪,才把貓騙了過來?!?/br> “你臉皮真厚?!崩钣輧簹鈵赖厮﹂_他的糾纏,“君子不奪人所好,你……你怎么能騙別人的貓?” “你也說了,不奪人所好的是君子,我可不是什么君子,就是個無賴?!迸崽摷豪硭斎坏卣f。 李虞兒氣得扭頭就走。 自從有了那兩只小貓,李虞兒和裴虛己說的話比以前多了一點。 平時也不見他喂貓,但兩只貓就是親近他,看到他回來就撲過去賣萌,每到這時候,駙馬就露出小人得志的大大笑容。 那笑容,其實也……挺可愛的。李虞兒鼓著腮幫子,不服氣地想。 裴虛己抱著貓,她拿著皂葉,一起給貓洗澡,弄得兩個人都一身濕答答的。 李虞兒一邊給貓簏毛,一邊隨口問:“爹娘怎么都叫你‘柏生’?這么土的小名是怎么來的?” 難得她主動和他說話,駙馬含笑凝視她,直到她的臉微微紅了起來,才說:“當年爹出征,娘去軍營探望他,結果在半路上臨盆,在一棵大柏樹下面生下了我,那時天寒地凍,娘就用厚實的樹葉連枝折下來裹住我,后來被人救到了軍營里,士兵們看了都嘖嘖稱奇,柏樹的葉子就像鱗片一樣,裹在嬰兒身上就像一層威風凜凜的盔甲。 “結果那次爹打了大勝仗,大為高興,軍中傳言說我是將星臨世——傳說上古時期黃帝掛甲之處生長的柏木,稱為“掛甲柏”[1]。 “可惜我讓他們失望了?!迸崽摷盒ξ卣f,“我對行軍打仗實在提不起半點兒興趣?!?/br> 駙馬不僅對行軍打仗沒興趣,對讀書寫字也沒興趣,書房一年到頭進不了幾次。 李虞兒倒是常在書房里寫字畫畫。有一天,她正在畫畫兒,頑皮的波斯貓追逐戲耍,把一只箱子撞翻了。李虞兒“呀”了一聲擱下筆,過去把箱子扶起來,卻見里面掉出一堆皺巴巴的紙。 這些紙……竟都是她畫壞了的畫,練字用過的廢紙。原本扔掉的東西,不知什么時候被裴虛己撿起來了,疊得整整齊齊,珍寶般放在箱底。裴虛己看上去貪玩粗心,卻一張張搜集她丟棄的字畫。平日里,她喜歡的顏色,她愛吃的糕點口味,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這一刻,李虞兒心仿佛被誰的手指輕輕揉捏,有點酸楚,有點暖。 冬天漸漸來了,天氣變得冷。 這天裴虛己回來得晚,李虞兒還有點不習慣,竟然有點想他早點回來。也許是因為天冷了,人就會莫名地向往溫暖吧。 傍晚時,只聽仆人突然慌慌張張來報:“駙馬和人在東街打架!” 以李虞兒的身份和性子,自然不可能去東街看個究竟,但心里卻又是生氣,又是焦急起來。河東裴家名將輩出,但裴虛己卻是個不會武功的,打架恐怕也只有挨揍的份。 果然,到天快黑時,駙馬鼻青臉腫地被家中的四哥拎回來。 裴家四哥是沙場征伐的將軍,一身不怒自威的氣質,面沉如水訓斥:“知道自己錯了嗎?” “知道?!迸崽摷耗ㄖ旖堑难E,疼得呲牙咧嘴地說,“四哥……下次打我能不能輕點兒?”說話間捂著臉“嘶”地抽了一口冷氣。 怎么回事?李虞兒愣了,這一臉青腫……是自家哥哥打的? 裴虛己沒好氣地擺手:“別提了,還沒動手幾下呢,那家伙就被揍得哭爹喊娘,畢竟也是皇親,大庭廣眾之下多沒面子,我把只他的肋骨打斷了三根,就放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