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沒有蛋糕,只有藤條。
夜風刮過,外衣擺得簌簌作響,祝菁宜靠著墻面蹲下,從口袋摸出煙盒,抖一支咬在唇邊。 咔嚓,咔嚓…… 反復打了幾次,火機始終燃不著火,她吸一吸鼻子,眼眶倏然發酸,說不出的壓抑和苦澀。 那一刻的風涼極了,排山倒海的情緒壓得胸口發痛,她捋開額前的發,抬頭望向漆黑一片的天空。 為什么最親的人恨她入骨。 為什么她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愛。 為什么,為什么…… 沒點燃的煙落在腳邊,她在寒風中呼出口氣,眼淚無聲地掉一顆。 庭院深處,祝菁宜把自己藏在黯淡無光的角落,臉埋進膝蓋里,眼淚不受控地往外涌,啪嗒啪嗒砸在手背。 她變得像一個小孩,感覺自己好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什么,明明她已經好努力好努力。 風一陣比一陣冷,一個身影無聲無息來到面前,他看見祝菁宜微微發顫的肩膀,蹲下來,捧住她冰涼的臉,看她哭到發紅的眼睛。 她的眼淚掉不停,卻咬住嘴唇,克制著不讓自己哭出聲。司崇羽喉嚨滾了滾,但他不說安撫的話,只是摟過她,緊抱住,輕拍她的后背。 就讓她哭,讓她盡情宣泄。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他的上衣被菁宜的眼淚打濕一大片,他用手撫開粘在她臉頰的頭發,扶著她慢慢起身。 那晚說了很多話。 祝菁宜泡在浴缸里,受了太久冷風,腦袋有些昏沉沉,她啞著聲,斷斷續續講小時候的事。 她說她媽是未婚生子,她從小被鄰居指指點點,同齡的孩子孤立她,說她是野種,是沒人教的壞孩子。 她的世界從一出生就是灰暗的,她的童年沒有糖果,沒有玩具,沒有公主裙,甚至在她生日那天也沒有蛋糕,只有藤條。 司崇羽坐在浴缸邊,安靜聽她說著,任她把積壓在心里的委屈與憤恨通通說出來。 “她恨我爸,連帶著也恨我。她說是我毀了她的人生,她這輩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把我生下來?!?/br> 眼淚默默往下流。 她輕輕抽了一記,哽咽著說:“有時候我也恨自己?!?/br> 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而在她卸下防備,把一個赤裸裸的自己呈現在他面前時,司崇羽清楚感受到了她的痛,那種痛是無奈,是不甘,還摻雜著一絲憾。 這一晚,祝菁宜沒有一刻安眠,渾渾沌沌地睡著,全身燒得guntang,胸口好似堵著一團濕棉花,悶得喘不過氣。 她在睡夢中失去意識。 再醒來,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手背扎著輸液針,周圍有聽不清的對話聲,她緩慢撐開眼皮,循著聲音看去。 司崇羽站在床邊,對面是一位穿白褂的醫生,兩人正在交談,祝菁宜聽了大概,知道自己現在已退燒,身體沒什么大礙。 最后一瓶鹽水輸完,她要求回家,司崇羽叫司機來接,順便給煮飯阿姨打了招呼,讓她提前備好飯菜。 他安排妥當,且照顧得無微不至,一到家就帶她回房休息,自己坐在旁邊,補身的熱湯端在手里,一勺一勺喂到她嘴邊。 “我自己來吧?!?/br> 祝菁宜這會兒精神好很多,覺得自己沒虛弱到不能吃東西的程度,而且說實話,她現在還感覺挺尷尬。 一想到昨晚在他面前哭成那個鬼樣子,還說那些矯情話,她就渾身發麻,后悔得想死。 似乎從她躲閃的表情看出什么,司崇羽很識相地沒提起昨晚,手里的碗遞給她,然后端起自個兒那份,慢條斯理享用。 這期間他的手機不時有電話進來,他都沒接,祝菁宜偷偷瞟了幾眼,十通有八通是陳苛昱打來的。 等那邊再次打來,她開口提議:“不然還是接一下,萬一有什么事?!?/br> “他能有什么事,無非是吃喝玩樂?!?/br> 那狗人從昨晚就開始sao擾他,說是有個新鮮樂子,趁這兩天大家都在國內,搞個趴好好聚聚。 司崇羽沒多少興趣,何況現在她生著病,昨天哭得那么慘兮兮,爹不疼娘不愛就算了,偏還窮成那樣,連頓飯都吃不飽。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熬過來的,有點心疼她,又有點服氣,他沒見過這樣的女生,挺稀奇。 祝菁宜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他能看懂她的表情,她也能讀懂他的眼神??胀霐R到床頭,她跟他說,叫他放心去玩,不用陪著她。 “今天我也約了室友,昨天跟她們說好的,幫我補過生日?!?/br> “病沒好就想著出門?” “感冒而已,又不是大毛病?!?/br> 說完,她抿了抿唇,司崇羽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下頜一抬,叫她有話直說。 “我想帶她們去島上玩玩,行嗎?” 她確實很會抓時機,頂著這張“我見猶憐”的臉向他提要求,哪怕再過分也讓人不忍心拒絕,況且這也算不上過分,一通電話就搞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