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回國參加葬禮
清晨,天空下起綿綿細雨。 陵園入口,擺放著一長排花圈與挽聯,穿統一黑色西裝的年輕男人站在兩側,手上戴著黑手套,右臂佩戴青紗。一眼望去,黑壓壓一片,似一群藏起獠牙的烏鴉。 雨幕中,一部昂貴轎車緩慢駛來,車門開啟,黑衣人抬步上前,為其撐傘。 陳苛昱躬身下車,單手系上外套紐扣。今天是侯老爺子的告別儀式,為表尊重,他難得穿了一身正裝。 靈堂內,到場賓客身上皆著黑白,說話走路自覺壓輕,氣氛肅穆而莊重。在帶領下,陳苛昱步入內場,跟主人家打過照面后,去到靈前祭拜。 老爺子生前信奉天主教,祭奠儀式與傳統有別,懸掛白布的長桌上不擺香爐,不燒黃紙,只放花圈,點白蠟。 陳苛昱跪在靈前,姿態恭敬地磕了叁下頭。走完流程,他去外面尋人,在走廊一個拐角找到正在吞云吐霧的侯敘廷。 “節哀?!?/br> 手往他肩膀搭去,沉沉一拍。侯叁兒蹲在臺階上,回頭看,一夜未眠的臉疲態盡顯,他揉了揉臉頰,把煙盒里最后一根抽出來。 “老爺子這歲數,生前沒受病痛折磨,走時也不痛苦,算是壽終正寢?!?/br> 陳苛昱接過煙,咬在嘴邊點燃,收起平時吊兒郎當的德性,認認真真說了幾句安慰話。 兩個人沉默抽煙,樓外細雨蒙蒙,一片蕭瑟凄涼,侯敘廷慢慢吐一口煙,干啞的聲音從喉嚨擠出。 “爺爺是走得不痛苦,只是有件事我沒做到?!?/br> 大哥二哥早就結婚生子,就他還沒定性,老爺子以前成天念叨要個曾孫女,他總覺得還有時間,沒當回事,哪想到爺爺突然就雙眼一閉,撒手人寰。 陳苛昱聽他這意思,莫不是想抓緊時間補救? “你不是想讓你那小不點生孩子吧,人家高中生誒,不太好吧?!?/br> 侯叁兒沒說話,靜默中廊間有腳步聲傳來,兩人循聲偏頭。長廊另一邊,一行人正朝這里邁近。 飛機六點落地,出發去陵園前先回了市中心那套頂層公寓。 司崇羽換上一套較正式的黑西裝,菁宜站在他身前,將領帶繞過他頸間,一邊熟練地打結,一邊輕聲問著。 “他們都會去嗎?” “嗯?!?/br> 她抿唇,心緒亂成一團,不敢想象他們幾個碰面會發生什么事。陳苛昱那脾氣肯定不會忍著,侯敘廷那妹控腦多半會借題發揮,再加上一個推波助瀾的紀凜,真是想想都頭大。 領帶系好,男人的矜貴模樣映照在一塵不染的鏡面上,祝菁宜松開手,用掌心撫平領口處的褶皺。妥帖做完一切,他在她將要離去時拉住手。 “是不是有東西忘了?” 祝菁宜頓了頓,隨后微微踮腳,在他臉側親一下,結果卻把他惹笑。 “你行李箱里的,我看見了?!?/br> “啊…”她反應過來,“那個啊?!?/br> 寶藍絲絨盒里,立著一枚男戒,沒有花里胡哨的設計,簡簡單單的純銀款。原本打算去挪威再找機會拿出來,現在被他點破了,也就沒有藏著掖著的意義。 “就覺得你手好看,應該很適合戴戒指?!?/br> 她把理由說得簡單直白,司崇羽插著兜,低眸觀察她表情,平平靜靜,仿佛真如她所說那般,不摻半點私心。 戒指戴在右手中指上,卡得嚴絲合縫,極簡的款式,做裝飾品很合適,做情侶戒也不違和,兩種含義都足以令人浮想聯翩。 柏熙望著那枚戒指陷入沉思。 短暫游離后,重新邁開腳步,她走在紀凜身旁,視線頻頻投向另一側,看他的側臉,鼻梁,好看的下巴線條。自上次見面后,他們的關系沒有絲毫進展,甚至連聯絡方式都不曾交換。她為此掙扎糾結過,要不要去主動聯系,可她也有自己的矜持,哪怕再喜歡,也做不出太掉價的事。 長廊另一頭,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不顧形象地蹲在臺階上抽煙,腳步聲吸引他們注意,兩顆腦袋同時轉過來。 對視的一剎那,陳苛昱呵出一聲,燃到半截的煙往地上一摁,反復碾壓幾次,熄滅火星。 他慢悠悠站起來,雙手插進褲兜,表情高傲地昂著頭,給自己營造了個不屑一顧的造型。然而等人到跟前,側頸上那一道鮮紅劃痕晃進眼里,輕而易舉讓他破了防。 媽的,司崇羽。 陳苛昱咬牙切齒,手臂伸長一擋,把人摟?。骸叭兆舆^得挺舒坦啊,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