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麒公館。

    一臺藍色超跑駛入88幢私人車庫，駕駛座車門旋轉開啟，他下車，鑰匙嗶一聲響，旋開的車門逐漸往回閉攏。

    比約定時間早到十分鐘，會客廳此時空無一人，大理石桌上倒是提前布好了，深紅酒液盛置在醒酒器皿里，高腳杯和冰桶放在托盤上，精致的小甜品擺滿叁層點心架。

    司崇羽坐到沙發，剛倒上一杯酒，有人從旋轉樓梯走下來。

    女人裹著真絲浴袍，長卷發松散披在后背，一只手搭著扶手，踩著拖鞋慢悠悠下樓，身上泛著股略疲憊的慵懶氣息。

    她比實際年齡看上去年輕許多，身型維持得極好，不上妝的臉部狀態十分飽滿有光澤，這當中皮膚管理及保健食品必不可少，最重要的是時常有年輕荷爾蒙的呵護滋養。

    “酒怎么樣？”

    女人走到沙發區入座，司崇羽淺抿一口，酒液滑入喉中，泛起一股微微的澀感，他搖頭：“不怎么樣?！?/br>
    女人樂了，“給點面子，這可是你媽我親手釀的?！?/br>
    兩張相似的臉對看，卻不親近，稍顯疏離。司崇羽放回杯，態度敷衍：“釀得很好，下次別釀了?！?/br>
    “有這么差嗎？”樊晞寧對自己很有信心，不信邪嘗了口，結果還沒咽下去就立馬吐出來，“咦，比我做的菜還難吃?！?/br>
    “菜還行?！彼炊f。

    哄得樊晞寧笑起來，她隨手撩開耳側的發，司崇羽無意瞥到側頸處一道紅痕，若無其事轉開視線，眼神近乎麻木。

    偌大的客廳一時無聲。

    樊晞寧看著掛一張冷臉的親兒子，指尖在膝上緩慢點動：“怎么不高興，我可是從你爺爺鞭子底下把你拉回來的?！?/br>
    “您消息挺靈通?！?/br>
    “我身邊有個風吹草動，你爸不是也知道嗎?！?/br>
    樓上，浴室水聲停下，有人穿著四角內褲出來，堂而皇之在二樓走動。他不知道家里來了人，走到回廊處時看到她坐在客廳，便朝下喊一聲。

    “jiejie?！?/br>
    司崇羽抬頭往二樓看，是個高高瘦瘦的年輕鮮rou，二十一二歲的樣子。臉嫩，肌rou明顯，是樊晞寧鐘愛的那一款。

    他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但厭惡不減。小鮮rou站在欄桿邊，注意到對方不太友善的目光，他不清楚二人真實關系，以為對方是樊晞寧新找的小情人。

    要是樣子一般就算了，偏還是個長相氣質都極優越的，小鮮rou頓時產生危機感，正要張口朝他興師問罪，樊晞寧卻先出聲。

    “寶貝，你先回房?！?/br>
    寶貝？

    司崇羽聽著這兩個字。

    樊晞寧有沒有這樣叫過他，大概率沒有，畢竟她連母乳都不曾喂他一口，他一出肚皮她就像甩累贅一般如釋重負，恨不得立馬踩上高跟去酒吧喝個不醉不休。

    打發走小鮮rou，樊晞寧轉回頭繼續話題：“你爸打你了？”

    他不回答。

    玻璃窗外，夕陽在綠草坪上鋪了滿滿一地，司崇羽望向那片金光，他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眼神卻稍有落寞，像一個沒得到玩具的小孩，故意跟mama使性。

    當媽的卻渾然不覺，她不知道他為何低落，只以為兒子是因為被父親責罰。

    “你爸就那樣，老古董一個，又好面子，屁大點事看得比天都大。你不用管他怎么說，反正你在mama眼里就是最好的?！?/br>
    樊晞寧坐過去，輕輕撫拍他的背，眉眼間顯露些許溫柔，“話說回來，我還真的很好奇?！?/br>
    司崇羽看向她，樊晞寧眉尾一揚：“有那女孩照片嗎，給媽看看?！?/br>
    “我兒子眼光高，看上的姑娘一定是絕頂漂亮。媽沒有那么想抱孫子，不過女朋友還是可以交的?！?/br>
    樊晞寧一張口就停不下來，不是她愛說這些，主要是以前沒得八卦。她這個兒子從小就招人得很，那時候她就頗為擔心，不知道長大了得禍害多少女孩，為了避免英年早生，很早便開始給他科普生理知識，并且反復叮囑做好防護措施，結果提心吊膽過了這么多年，他身邊別說女朋友，連個走得近的女性朋友都沒有。這次的事情一出來，樊晞寧反而松了口氣，至少證明他的性取向不是同性。

    “要照片去找陳苛昱，那是他的小情人?！?/br>
    司崇羽不想討論這些無聊話題，故意說勁爆點以為能堵住她，誰知樊晞非但不在意，眼睛還更亮了：“好兄弟爭一個，那這女孩得多好看?！?/br>
    “所以你是挖人墻角了？那姑娘是不是比較喜歡你？你跟陳苛昱關系這么好，會不會因為她反目成仇？”

    “媽，你很八卦?！?/br>
    他終于忍無可忍，樊晞寧看出他被問煩，聳著鼻子哼了聲，“不說算了，小氣鬼?！?/br>
    又是一陣短暫的空白。

    樊晞寧想起個事，問他這兩天有沒有事，沒事陪她去趟法國。

    “又看秀？”

    “看秀是其次，主要是帶你認識幾個人?！?/br>
    “我跟你爸的教育方式不一樣，他是讓你自己闖，而你媽我是給你鋪路?！闭f完，樊晞寧補一句，“不過反正結果都一樣，司樊兩家，以后都是你的?！?/br>
    司崇羽不說話，他也不需要做出反應，他的人生一早被規劃好，他只需要接受他們的安排，走上專屬于他的光明大道。

    那片金燦燦的陽光漫進屋內，落了一縷在他指尖，轉瞬又溜走，他抓不住。

    可人就是這么犯賤，抓不住的東西才越想要。

    靜默片刻，司崇羽低聲開口：“您忘了我爸有個私生子？”

    “你忘了你媽也有個私生女？”

    樊晞寧溫然一笑。

    “但他們不姓司也不姓樊，對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