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慕懷君走到他跟前把人給扶起來半抱在懷里,才發現這孩子摔成這樣了那懷里的東西依舊抱得死緊,暫時顧不著研究高允帶回來的東西,他忙出聲問道:“張飛鵬呢?!” 高允眨了眨眼,呼吸依舊喘得很急,目光卻不住的往門外看。 “巷……谷場右……路旁……還昏著……咳咳!” 一個字一個字說得艱難,高允急得把自己給嗆得猛烈咳嗽起來。 說得雖然不連貫,但意思慕君懷還是懂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把張飛鵬給帶回來?!?/br> 阿月回了家中,暴怒的朱三叔在村里四處游蕩,意圖找到偷走自己寶貴東西的小偷,慕懷君小心的避開朱三叔的巡視,摸到曬谷場右手邊那條大路,張飛鵬不可能是在大路左邊的巷子,之前他溜著阿月和朱三叔就在這一片,于是他縮在墻角,沿著路右邊仔細的找著,每過一條巷子就探進去看看。 終于在第四條狹窄的巷子里,他找到了昏得人事不知的張飛鵬。 架起張飛鵬往回走,說實話這地方多少有些空曠無遮掩,這往回走的時候正巧就撞上從那頭轉了一圈回來的朱三叔,兩方隔著一整個曬谷場,于半空中對上一眼,朱三叔就發出一聲怒吼沖了過來。 黑影一閃而過……緊隨其后的便是殺豬般的凄厲慘叫。 慕懷君往前跑的腳步都忍不住的停頓了一下,眼前發生的狀況實在是超乎他的預料,也令他萬分的疑惑不解,朱三叔手中的菜刀掉落在地上,滴滴鮮血從手上滑落染紅了刀面,他即憤怒又痛苦的發出聲聲尖銳的嘶叫,另一只手握住插進手臂的箭矢,狠狠的往外一拔。 血像是一股小噴泉似的從手臂上噴了出來。 朱三叔轉頭,陰鷙的目光落在慕懷君的身上。 慕懷君猛地一個哆嗦,咬著牙加快往玲玲家趕的速度。 最終朱三叔還是沒有追上來,就算那如實質般的目光里充滿了激烈的怒火和瘋狂的殺意。 …… 張飛鵬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慕懷君給他放床上任他睡,林梅坐在床邊,正拿著溫水一遍一遍的澆著高允的手,疼得孩子這會兒齜牙咧嘴的就差哭出來,盆子里擺著化了一半冰的乳豬,這乳豬凍得那叫一個堅實,冰都有好幾厘米厚,被高允抱著出來跑了那么久,竟然都沒怎么化。 當時跑得急沒多想,高允直接就上手抱,之后就算是冷得刺手也沒有撒開過,以至于手皮就被冰給粘著了,又不能硬撕下來,只能靠著溫水一遍一遍澆上去把冰給化開。 鐘家義在一旁看著,幾次欲言又止。 高允忍著疼,眼眶都紅了也沒有喊出聲來,看看那一雙手都凍得紅腫紅腫的。 慕懷君倒有些心疼了,這個年齡的娃誰家里不是嬌寵著,受過最痛的苦也就是成堆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現在,為了活命也不知道要往身上添多少傷流多少血,還沒人安慰沒有關心,痛得忍著難受得憋著,沒誰會看他年齡小就多偏愛他一些。 抬起手拍了拍高允的腦袋,慕懷君放輕聲音:“高幾了?” “高三?!备咴蕫瀽灥幕氐?。 “我還以為你剛高中呢?!蹦綉丫吐曇恍Γ骸坝兄驹覆??” “我就個頭有點矮……想去s大?!?/br> “嚯,有本事,按時間來說已經市一模了吧,成績還不錯吧?!?/br> “嗯……如果不出意外,能考上……”高允聲音一沉,后面幾個字似乎都帶上了哽咽。 慕懷君似沒有發覺那一滴一滴往盆里落的水珠,他拿毛巾輕輕按壓揉搓著高允的手,聲音里似乎帶著笑,又帶著令人都忍不住向往的期盼:“s大挺好的,聽說主校區里有一片面積挺大的湖,湖里種荷花,一到夏天真就接天蓮葉無窮碧,特別漂亮,s大的伙食也不錯,我以前有同學在s大讀書,他請我吃過他們那食堂,我和你說那松鼠魚是做得真好吃,你可得去嘗嘗……” 見識過鮮血淋漓的殘忍屠殺,經歷過瘋狂刺激的死亡追擊,感受過可怕黑暗的精神折磨,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在瀕臨崩潰的邊緣,如今別說笑一笑,能正常說上一句話,沒有痛苦吶喊就已經很強悍了,可是這個人,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眉間沒有任何焦躁郁氣,眼里沒有任何陰霾掙扎。 他對人微微笑著,如此明亮又溫暖人心。 似乎比那“映日荷花別樣紅”更有光華風采。 高允有些愣愣的看著慕懷君。 在如此令人絕望的現實中,竟然會有這么一個人帶領著他去暢想美好又虛幻的未來,要是有一個十分理智的人站在這里,他只會冷冷的嘲笑慕懷君,如今已然朝不保夕,不好好考慮如何面對殘酷的危機,卻去幻想什么虛無縹緲的未來,實在是可笑又荒誕。 慕懷君將高允的手包好,一抬頭就見孩子傻傻的看他。 他勾唇一笑:“等你成功考上s大,哥等你暑假的時候請你去s大看荷花,聽說那還是網紅情侶打卡圣地,去年還開了一朵特別少見的并蒂蓮……” 感受不到任何虛假美好的脆弱,似乎未來真的會像他所期待的那樣的發生。 高允感覺到胸口有什么脹脹的,熱熱的,那是曾經被鮮血澆滅,被死亡封凍的——希望。 被一通折騰轉醒的張飛鵬抱著手里的杯子,癱在床上。 眼看著孩子眼睛亮起來,臉上浮現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