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自從蘭行健出軌被抓,鐘雯就變得敏感多疑。在親朋好友的勸說下,為了兩個家族的臉面,她沒再堅持離婚,而是將自己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照顧兒子身上,不想他有半點閃失。她自以為那些脆弱的情緒瞞蘭持瞞得很好,蘭持心里卻什么都知道,嘆氣:“我知道,媽,我都知道?!?/br> “你怎么會知道......”鐘雯手上削蘋果的動作從始至終沒停下,哀愁的眼睛流著淚,她近乎祈求地說:“小持,mama不想逼你,可是你每次不管不顧往前沖的時候能不能回頭想想mama,你知道的,mama現在只有你了啊......” 蘭持說不出話。從小到大,他讓自己盡可能克制懂事,一遍又一遍在心底發誓不讓母親傷心。鐘雯的眼淚讓他感到既痛苦又罪惡,人類的負面情緒像宇宙中無止境的黑洞,吞噬一切。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同脆弱的母親重復:“嗯,我知道。媽,我都知道的......” 可他真的知道嗎? 他扔掉家里收藏的所有籃球和手辦,做任何決定前先考慮風險……可慕行只是在他窗邊打了打球,他就忍不住瞞了鐘雯停課的事,偷偷出來打球...... 當時的心境和此刻重疊。 “對不起?!碧m持聽見自己跟眼前氣沖沖的少年道歉:“這不是我的本意?!?/br> “哈?還有誰逼你了怎么著?”慕行抱著手兇他:“蘭持,你在拽什么??!好學生了不起???我就差到這么讓你厭惡?” 那晚的夜風自由爛漫地吹,蘭持不再試圖辯解,不能改變結果。他沉默著繼續往前,脊背繃得很直。 慕行不敢置信地哈了一聲,走個路非要超過他,要給蘭持看自己決然憤怒的背影。 擦肩而過時,慕行罵了句:“混蛋......” 蘭持腳步一滯,記憶中,高大的男生腳步很急,背影漸遠,憤憤消失在黑色夜幕中......只留下那句帶點委屈的罵聲一遍遍在耳邊回蕩: “混蛋......” ...... 魔音貫耳,喋喋不休,蘭持從夢境中醒來的時候滿腦子“混蛋”,他頭痛欲裂,昏沉難受,越是努力去捕捉耳中這罵聲的起源,就越發頭痛難忍。大腦像被一只大手用力撕扯,模糊的畫面從腦中被強行剝離,蘭持重重喘氣,掙扎中最后只剩朦朧的五感殘留:壓抑、苦悶、不甘心...... 好半天他才從如潮涌般淹沒窒息的情緒中逃離,冷汗涔涔,掐著鼻梁,重重喘氣。 紗簾被窗外的微風吹拂擺動,和煦晨光溫柔灑進地面,像華夫餅,又像碎金。 蘭持深呼吸,盡量平心靜氣,不再試圖與失憶抗爭,放空思緒,靜靜等待顱腦的陣痛減緩。 很快,有關夢境的所有畫面都從他腦中消失不見,恍惚間只有眼前這熟悉又陌生的房間,灰色的絲綢床單,處處都是屬于另一個人生活的痕跡。 “混蛋!”那道耳熟的罵聲再次在耳邊響起,蘭持終于想起這道聲音的主人:不就是慕行? 蘭持發出一聲冷笑:大概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晚輸了慕行一局,情緒殘留入夢,導致他夢里都在被慕行叫“混蛋”羞辱。 他抬頭看窗外,光線明亮,床頭柜上的籃球座鐘顯示十點零六分,慕行早已去上班。 蘭持有幾分故意避開慕行的意圖在,但十點才醒的確有些太晚了。他揉著太陽xue靠著床榻坐直身,靜靜等待腦中殘余的陣痛消散。 很快,他狹長的眼睛隨著神思清明而愈漸烏黑明亮。 他平靜地垂眼,摩挲著手背上的燙傷痂,心想:昨晚輸了一局也沒什么。今天他將有一整天的時間思考和準備,在慕行下班回來前,給他準備一個“大大的驚喜”。 -------------------- *來自宋代詞人朱敦儒的《鷓鴣天·西都作 》: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風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 第25章 生蠔的智商 歐洲周一早上的交通并不算擁擠,街道上騎自行車的行人比油車多,慕行的悍馬是環保組織的頭等仇恨對象,體積龐大耗油聲也響,囂張行駛在頗具歷史印記的狹窄街道上,像美麗風景明信片上趴了只大黑蒼蠅。 周一不想上班是全人類的共識:上班猶如上墳。慕行手握方向盤連打了幾個大哈欠,靠腦子里寫辭職信醒神,實在不行先腦補張請假條續命:家有急事,急需外出旅游看看美好世界。 越野車耗油但速度夠快。只見綠燈一亮,黑色的悍馬轟隆一聲如一道迅猛的黑色閃電,甩開無數騎自行車的上班族,街道盡頭帥氣的一個左轉漂移——公司租在帕赫禮大街,這條有著幾百年歷史的街道車位狹窄擁擠,慕行看準時機,一把側方位停進,最后一個車位輕松拿下! 轟隆的發動機熄火,黝黑發亮的車門被一股大勁掀開,花紋形如波浪的漆白大理石頂檐下,一條穿著鉛灰色西褲的大長腿先踩在白石磚面上,精心剪裁的褲型削弱了強悍腿肌的存在感。 耀眼陽光下,慕行隨后低頭下車,濃眉高鼻,三件套式高定西裝襯得他寬肩窄腰,單邊十字架耳釘在鬢邊閃耀,下一秒就能被抓去拍模特廣告。 今天是六月第一天的例會,按規定所有人都要穿西裝??偛康姆止茴I導每月只有這一天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