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將一塊酥黃的圓餅放到小餐碟里,遞給服務生。 權燦執筷的手一緊,詫異抬眸。 餐碟被放置到江慕禮面前,他表情沉靜拿起筷子夾住圓餅送進嘴里,咬下一口慢慢咀嚼。 可她明明記得江慕禮是不能吃蟹黃的,上一世和他在餐廳用餐,點了蟹黃面,他當時推拒,是看她生氣了才說自己蟹黃過敏。 她那時不信,認為他只是不想陪自己吃飯,他無奈一笑,當著她的面吃了一口蟹黃,幾分鐘后身上就起滿了紅疹。 她又驚又氣,責怪他不該明知道自己過敏還去吃,他卻很平淡地告訴她已經習慣了發作時的癢意,比起被她誤解,過敏只是一件小事。 她那時不明白過敏怎么會習慣,知道對蟹黃過敏不應該避免誤食嗎,怎么會有人明知道過敏還經常去食用呢。 可現在,看到文月賢毫不知情的樣子,還有江慕禮神色自若地慢嚼,她緩慢地放下筷子。 在一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拿掉了江慕禮咬了一半的蟹黃餅丟回盤中。 江慕禮仿佛被驚醒一般,沉靜的目光從另一處時空回望過來,麻木的身體感受到血液流動,皮膚上細密的癢意逐漸放大。 趕在權道民的斥責之前,她舉起江慕禮已經布滿紅疹的手,從容有禮地解釋,“實在抱歉,我需要先帶他去處理一下?!?/br> 語落,起身拉著還處在怔愣中的江慕禮走出包廂。 朗月軒是中式園林布局,庭院里假山流水佳木蔥蘢,白墻灰瓦游廊迂回曲折。 權燦和江慕禮在石雕的長椅上坐下,她手里拿著拜托服務生買來的藥膏,正仔細替他涂抹在手臂上。 他的紅疹發得極快,這會兒功夫已經連脖頸上都能看見,卻沒見他神色有什么異常,就像他說的那樣已經習慣了這種癢意。 江慕禮垂眸看著她用手指均勻將藥膏涂抹在紅疹上,怎么會不癢呢,只是沒人關注到罷了,一次兩次時間久了自然就習慣了。 這其實是個秘密,不應該有人知道的,除了,他的哥哥。 手臂涂完,權燦抬手解開他頸處的襯衫扣子,身體微微斜傾過來,動作輕緩地將藥膏涂抹在脖子上。 她嘴唇湊近,在他以為即將相貼的時候微微吹著氣替他緩解癢意,他感到身體不由自主地僵硬,送來的風像羽毛一樣輕撫他心尖,癢意來勢洶洶,比起皮膚上的更令人神思潰敗。 良久,她退開,仰頭問他,“好點了嗎?” 不知道,但江慕禮仍舊點頭,嘴唇微顫,“怎么會知道呢,燦燦?!?/br> 因為經歷過一次,太心疼了所以要求自己一定要記住,還暗自許下可笑的誓言,和世界上的每一只螃蟹結仇,連愛吃的蟹黃面都變得面目可憎了。 以前那個喜歡江慕禮到頭腦發昏的權燦是這么想的,至于現在,她垂眸時笑意不達眼底。 “喜歡一個人就會忍不住時時刻刻去關注,連腳步聲都能分毫不差地聽出來,又怎么會看不出忍耐的神色和發紅的手背?!?/br> 權燦唇畔那抹習以為常的淡然笑意成了擊潰江慕禮的最后一根羽毛。 她的喜歡也像過敏那樣長久忍耐到麻木了嗎? 他做了什么呢。 無視貶低厭惡她的真心。 自大狂妄認為自己永遠不會囿于情愛。 他低下頭,緩慢傾靠在她肩上,“燦燦,我原本是有一個哥哥的?!?/br> 平靜的聲音敘述起過往,“他身體不好,生下來就有很嚴重的病,需要骨髓移植,但是偏偏國內外都沒找到合適的配型,所以我才會出生?!?/br> “端方有禮的一直是哥哥,我從小頑皮愛熱鬧沒有一刻能安靜下來,那幾年家里是有些歡笑聲的,每一天都能看到希望,只要我再長大一些,哥哥總會活下來的?!?/br> “蟹黃是哥哥愛吃的,但他身體不好,每次只會分到一點點。我和他相反,不僅不愛吃還會過敏,不過一直沒有告訴大人,因為我分到的那份可以留下來給哥哥?!?/br> “這是我和他的秘密,瞞過了所有人?!?/br> “那天哥哥坐在輪椅上被推到露臺曬太陽,我在他身邊待的無聊,執意要跑出去騎車,他的聲音追在后面響起,要我慢一點別摔倒?!?/br> “可我還是摔倒了,疼的大哭,傭人一個個趕過來,哥哥不放心,讓看護在他身邊的人來查看我摔得嚴重嗎?!?/br> “露臺上只剩他一個人,而他恰好在那時發病,沒人關注到他,所有人圍在我身邊,等察覺到不對時,哥哥已經離開了?!?/br> 他聲音微頓,隔了許久才說,“燦燦,我的降生沒能挽救他,甚至恰恰是我害死他?!?/br> 權燦感到肩上一片濕涼,她沒去看他,腦海里在想上一世在學校的最后一段日子。 見風使舵或許是人的本性,吳思妍死了,大家說是她做的,冷嘲她是個殺人兇手,她氣憤為自己辯駁,以往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逼退的人默契抱團。 不和她說話,在任何場合孤立,有意無意的肢體碰撞然后輕飄飄留下一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