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不一會兒,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出來了,待看見廊下的秦霽后,她睜大眼,三兩步就走了過來。 “聲聲,你這會兒來了?”婦人握起她的手,“倒是不涼,吃飯沒有?我叫人去準備。外面站著涼,咱們進去說話?!闭f著,就要帶秦霽往房里走。 “師母?!鼻仂V停著沒動,看到她臉上的笑意后不由疑惑,“師父他還好么?” “哦,他白日里有些咳嗽,這會兒睡了?!?/br> “只是咳嗽?”秦霽放了心,跟著她往屋子里走。 “是啊,這天冷,不知誰先得了風寒,一個傳一個的,掃地的小廝今日都躺在床上,沒讓出來掃雪。倒是你,怎么這時候——”師母說著一頓,想起四個月前自己寄的信,十有八九就是因著此事了。 她拍拍秦霽的手,“放心,給你寫信時是怕你們見不著他最后一面,所以寫得嚴重了些,你師父后來看了太醫,用藥調理了兩個月,已好得差不多了?!?/br> 秦霽跟著點頭,又覺得哪里有些不對,未及細想,師母忽地又問道:“這么晚,馬車也沒進來,是誰送你過來的?” 秦霽一怔,這才想起還有一個陸迢,扶青去翻墻前,他還站在她身后。 秦霽回過身,往院中瞧了一眼,已然沒有他的身影。 “罷了,這么晚,人家指不定回去了”師母笑著拉住秦霽的手,“好久不見你,咱們先進屋?!?/br> 秦霽最后望了未關的大門一眼,被牽著往屋里走了。 翌日,秦霽見到了她師父。 面色紅潤,起坐自如,尋不出一點病態。 “瞧瞧,是不是都好了?!睅煾感Φ?,“你師母就愛小題大做?!?/br> “我小題大做?你那時候都咳血了,要不是——”婦人話聲戛然而止,瞪他一眼,轉過來和秦霽說話。 “聲聲,你來了金陵,便在這里多待些時日,想想怎么玩,不必管你師父?!?/br> * 秦霽連日的憂心一掃而空,好好歇了一日后,從床上爬起來寫了封帖子給月河,約她明日見面。 半年前,月河夫君又被貶職,到了金陵。她們之前通過信,秦霽記得地方。 上晌叫人送了帖子過去,下晌,便有一輛馬車停在宅子外,守門的傳話說是來找秦霽。 她剛出大門,馬車前的粉綢簾子就被撩起,里面的人正是月河。也不說話,只紅著一雙眼,等秦霽上了馬車,月河便抱著她小聲哭起來。 秦霽輕撫她的背,像哄小雨一般,慢慢往下順。 待月河哭聲漸漸停下來后,秦霽捏著帕子給她擦淚,“怎么了,想家啦?” 月河搖搖頭,緊牽著秦霽另一只手,歪頭靠在她的肩上不說話。 馬車停在一家戲樓外,她們進了一間上等廂房,跟著的侍女都留在房外。廂房里有預先備好的熱水,秦霽在月河袖袋中摸出一條新帕,沾濕了給她擦去臉上的淚痕。 兩人坐下一起喝了杯熱茶后,月河才平復過來,靠著秦霽的肩,說出了第一句話。 “聲聲,我想和離了?!?/br> 秦霽捧著茶盞的動作凝滯在半空,頓了會兒后,她問:“你不喜歡他了么?” 秦霽見過多次他們夫妻相處,都是郎情妾意,極為融洽的場面。 “喜歡?!痹潞诱f得斬釘截鐵,又道:“可就是喜歡,我才不能讓這王八蛋這么給我添堵?!?/br> 秦霽不大能懂。 月河自己擦擦眼角,擦完后,手心緊握成拳,“你知道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秦霽問。 月河坐直身子,眼眶雖還紅著,眼神卻已冷了下去。她一字字道:“前幾日在床上,他喊的是旁人的名字?!?/br> 秦霽心頭一震,驀地想起好幾年前,陸迢問她話的時候。 他低頭凝視著她,眼睛像一汪深潭,忍著怒意,輕聲問她要一個解釋。 那時她什么也沒說。 “你怎么了?”月河忽然出聲,秦霽還在出神,慢了半拍,才回道:“我沒事?!?/br> 月河有些沮喪,“聲聲,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像一個怨婦?你聽得不耐煩了罷?” “沒有。我只是在想……”秦霽頓了頓,“里面會不會有誤會,比如他當時是睡著了,在做別的夢?” 月河眉心擰緊,仔細回想一遍后,發現自己不大能確認,“他夢到別的女人,也叫人生氣!” 秦霽攥緊裙擺,設身處地想了想,狠狠點頭附和。 從戲樓出去,已是兩個時辰之后。 月河先送秦霽回她師父那兒,馬車上,月河又仔細想了想。 “其實這件事我還沒告訴過他,只是背地里叫人去查了,還沒能查出什么。你說得對,這次回去,我再問他一遍,倘若是真的,我們就和離,倘若沒有,我也不會放過他?!?/br> 秦霽不解,默了默,問道:“假的……也不能放過?” “不能?!痹潞拥恼Z氣只有肯定?!八@樣做太傷人,即便是假的,我也真正傷了心?!?/br> 秦霽心口沒由來一堵,沒再接話。 車軒外還在下雪,掌心飄進兩片雪花,秦霽垂首,看見它們轉瞬就化成了水。 她莫名想起自己回來的那天晚上,這里下著鵝毛大雪,自己在宅子外站了很久,可睡前取下裘衣時,上面一點也沒沾濕。 是陸迢一直在身后給她撐傘,可她進去后,都沒有再看他一眼,甚至連他何時走的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