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他笑,小雨也笑,咿呀學著喊,“舅—舅—” 信紙還有第二封,等秦霽翻過去,小雨看到箋紙上那枚大大的手印后,不肯再說話,呆呆窩在秦霽懷里。 小雨害怕比自己大很多的東西,這是她見過一條大狗咬人后留下的癥結。眼前這個手印,就比她的兩只手還要大。 小雨攥緊了秦霽的衣袖,一下子動也不動。 “秦芹?!鼻仂V捏捏她僵住的臉蛋,“怎么了?” 小雨把臉埋進她的脖子,連眼睛也不敢睜開,“娘親,走,走?!?/br> 秦霽抱著她回臥房,哄了一陣后,由秦霄留在房里陪她玩。秦霽則騰出空去忙自己幾個鋪子上的事情,幾個時辰后才回來。 天黑下來,秦霄用過晚飯回了秦府,小雨也玩累睡著了。 秦霽泡在浴斛中,想起那封未寫完的回信,還有箋紙上那枚鮮粉的手印,忽而笑了一聲。 她閉上眼,兩道月眉也是彎彎含著笑意。 回到書房,秦霽找出秦霄未寫完的信箋,照著陸迢的問題,補完了后半封信。 將將起身時,秦霽才發現案邊還有一個竹筒。 今早送來的信筒……有兩個。 秦霽打開剩下的這個,里面還是陸迢的字,不止一張箋紙,倒在案上的有七八張,只不過里面寫的……與前幾次大不相同。 這次倒出的每一封箋紙上,都有她的名字,箋紙開頭寫的是各個節日的祝詞,這些信大多只寫到一半,結尾常常是洇成一片的墨點,又或是長長一道墨色的劃痕。 秦霽一封封看完,從前年,到今歲,每個要緊的節日,他都沒落下。 只是未有一封寄到自己手里。 案前的燭火劈帛一聲,倏然變暗。 可某個人的影子,卻在眼前漸漸變得清晰。 莫名地,秦霽說不清心里現在是什么感受。 這滋味就像在心里剝了一瓣酸橘子,酸酸脹脹,明明是不好受的,可又叫人心尖有幾分發軟。 * 秦霽這次的回信還沒寄出,便收到了陸迢的第四封信。 與第三封只隔三日。 信送到芷園時,永安郡主也在,見狀不免擔憂,“前陣子不是來過信么?” 陸迢送信一直用的自己的人,這幾副面孔,永安郡主也熟。 司正在軍營里呆了一段時日,直來直往,一時想不出轉圜的話,結結巴巴:“回郡主,無甚要緊事,就是大爺……這次……大爺……” 這次大爺只給夫人寫了信,像是出了什么事,還三令五申讓他路上快些,不許耽擱。 這一來,好像又沒什么要緊事。 知道內情的人只有秦霽,她出面替他解圍,“這一路辛苦,偏廳有放涼的茶湯,你先去那里坐著歇會兒罷。待會兒再來回郡主的話?!?/br> 司正松了口氣,轉望向永安郡主, 永安擺手,“去罷去罷,我只是順嘴一提,他無事便好?!?/br> “郡主放心,大爺在西南一切都好?!彼菊鹧b著信的竹筒,去了偏廳。 永安聽到這句后便安心下來,取出新制的絨球兔子,去逗搖床里的小雨玩??烊鞗]見著自己的寶貝孫女,她實在是想念得很。 小雨才一歲大,已經記住了許多人。抓了會兒絨球兔子,看清絨球兔子后的人時,即刻露出笑臉,“祖—母—” 小娃娃笑的甜絲絲,聲音里帶著天然的稚氣,把永安的心都給喊化了。 永安點了點她的鼻子,好奇問秦霽,“你是怎么帶的小雨?她甜起來像個糖人似的?!?/br> “小孩不都是這樣么?小時候總是愛笑一些?!?/br> 秦霽記得,以前秦霄也是這樣,小小年紀就會笑著喊jiejie,把她的幾個閨中密友都喊成了親jiejie。 永安郡主似乎被她這句話提醒,想起什么,頓了片刻后彎唇一笑,“你說的對?!?/br> “陸迢這么大的時候也愛笑,他也是后來才變得沉靜不愛說話,說起來,這里面也有我的錯?!?/br> 這話秦霽沒法接,只垂首默默聽著。永安郡主卻不往下說了,抱起秦芹,“小雨跟祖母去園子里逛逛好不好?” 小雨看向秦霽,見她點頭答應,即刻抱住了永安郡主的脖子,親親熱熱道:“祖母粗去玩!” 她們出去后,陸迢的第四封信被送至秦霽手中。 這次的信里,都是和她說的話。 陸迢說,軍營里識字的人少,他常常給人代筆,逢年過節便寫上一封,有的沒寄出去,便隨意放在一處,前幾日這些代筆寫過的箋紙竟都不見了。 秦霽還是第一次收到這樣的信。 言辭得體,理由拙劣,欲蓋彌彰。 * 西南,楊木關。 春風未曾落下這處偏遠之地,和風煦日,群山蒼翠,關山內外都是好景。 然而陸迢卻無心多賞。 一整個春天過去,他都沒收到秦霽的回信。 他已然確信,不見了的竹筒的確誤寄給了她,此后硬著頭皮補寄的信亦是全無用處。 到底是失策了,他想。 這樣的念頭在五月被打消。 端午節的前一日,秦霽的信到了。 陸迢那日在關外與蠻夷征戰,兩天后領著大軍歸營才得此消息。 深夜,他挑開簾布,藉著月光和燭光,拆開了秦霽遲來的信。 還是同以前一樣,他問的是什么,她回的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