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她使了力氣,秦霽只得聽話點頭,目送她離開此處。 不多時,小廝又送上兩碟精致糕點,一壺新茶。 屏風內四角都放了熏籠,暖意融融,把寒風隔絕在外。 戲臺的旦生掩面而笑,黛青的柳眉一彎,眸中水波瀲滟,碎步輕搖,款款唱了一段。 秦霽許久沒出門,這會兒真聽出了新鮮,托起腮,指尖和著拍子在案上輕點。 她一時聽入迷,連周圍是何時靜下來的也未發現。一轉頭,彩兒都不見了,身后的屏風多出來一道寬挺的人影。 這道影子,有幾分眼熟。 良久,她走出屏風。對上那雙闃黑的瞳仁,卻沒感到什么意外。 “你來做什么?” “有事找你?!标懱稣驹谄溜L外,未再走近。 與她的疏離不同,他眼神和緩輕柔,語氣也是商量,“你方便么?只有幾句,我就在這里說?” 廊上的過道現在雖是空空無人,卻隨時都會有人經過。 秦霽抿起唇瓣,退開一步,“去里面?!?/br> 進了雅間,兩人前后一齊停下來。 陸迢回身,目光輕掃過她的臉,曼澤怡面,血氣盛只,不是虛弱的模樣。 “聽人說你前幾日病了,現在……” “與你無關?!鼻仂V及時打斷,耐著性子問道:“找我有何事?” 聲音也未有虛浮。 既然生病是假,那這十幾日都不肯出門,原因已經十分明朗。 陸迢垂眸,望著面前那雙清凌凌的烏瞳。 “以后,不必再躲著我?!?/br> 秦霽怔然,又聽他道:“我沒想過再逼你,秦霽?!?/br> 今日陸迢突然出現,突然戳破她,突然說出這些話。 秦霽有些措手不及。 正是一頭霧水的時候,清樂的聲音忽而出現在腦?!笆芯懦?,好事將近?!?/br> 陸迢的一切舉動霎時都有了解釋。 他在京城的名聲好得不能再好,既要新娶,最大的麻煩只有一個自己了。 秦霽恍然大悟,迎著他沉沉的眸光點頭,“我知道了,還有么?” 她臉色回轉,陸迢往前走近一步。 只有一小步。 離她還是很遠,可他明白,不能再近了。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不止是三年,還有過去他刻意放縱的許多。 “對不起?!?/br> 磁沉的聲音入耳,秦霽呆了片刻,怔怔地抬眸。 “嗯?” “早在以前,便該與你說的?!?/br> 陸迢隱去榴園二字,他明白,那里于他是留戀之地,于她只有避之不及。 他唇角掠過一抹笑,像是自嘲。 “可那個時候,道歉對你而言,大抵是最沒有用處的東西,說出來反而虛偽?!?/br> 即便在秦霽答應與他成婚的那日,她依舊是被他牢牢控在掌中的一只雀鳥,哪怕只想振翅也是徒勞。 那時道歉,得到的只會是她虛與委蛇,沒有選擇的回答。 于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意義。 陸迢從那時就在等,等她父親重新變成她的依靠,她能有底氣與自己翻臉的時候。 真到這一日,心中還是免不了忐忑。 聽完他說,秦霽面色如常,“那現在呢?” 她抬眸看他,兩手卻藏在背后,死死絞在一起。粉軟的指腹上壓出了一道道月牙印子。 “現在……”陸迢喉間滾了滾,只覺有口難開,只怕一個不慎她就又能接出一拍兩散的話。 他不想再聽。 “現在我與你道歉。秦霽,你想拒絕也好,出氣也好,盡管憑憑自己的心意行事,我任你施為?!?/br> 陸迢俯身,脖頸低下來,與剛剛沒過自己肩頭的秦霽平視。 他離得近了些,眼下帶著疲憊的青色,可盯著自己的瞳仁卻幽沉發亮。 秦霽兩手背在身后,沒怎么冒頭的指甲更用力地壓在指腹,一個搭著一個,指腹白了又紅。 見到陸迢的第一眼,她甚至以為,他想以救了爹爹的恩情脅迫自己,可是他一字未提。 她沒想過他能做到如此……為了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他還真是煞費苦心。 秦霽避開面前這道灼燙的視線,去看旁側屏風上的山水圖。 “我不想對你做什么,我要回去?!?/br> “好?!?/br> 陸迢站直身子,給她讓道。 錯身而過時,他看見她手心的指甲印,默然一怔。 秦霽似有所覺,在邁出屏風的前一刻止步。負在身后的手心虛虛握緊,捏成一個粉拳。 她想,還是再說一遍,兩個人都清清楚楚才好。 “陸迢?!鼻仂V回身,他就在身后,一步未動。 秦霽定了定心神,語氣不再如先前冷淡,多出幾分認真,“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干涉你?!?/br> 無論他與誰成親,都不關她的事,不必擔心她會從中作梗。 他們,互不相干。 陸迢望著她離開,半晌,才將投在屏風上的視線收回。 趙望在外面多站了會兒才進來,他繞過屏風的那刻,陸迢的手恰恰從扳指上離開。 趙望拱手,“大爺,剛剛遇著大理寺的人了,說是要把證物謄錄進冊,催咱們把畫送過去?!?/br> “畫?”陸迢望了眼臺下,“讓他們再等半月?!?/br> 趙望摸著后腦勺應了聲是,心中仍是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