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陸迢撥出她頸邊散亂的長發,將人重新放回枕上。他盯著櫻紅的唇瓣,薄唇張合,“我娶你為妻,好不好?” 小姑娘閉著眼,回應他的只有清淺又疲憊的呼吸。 陸迢說不清是慶幸還是失望。 她醒著的時候,他不敢問,這時問出了,又像是自欺欺人。 畢竟不回應,比拒絕要好。 翌日,金陵的雪停了。 晴光穿透層層冷云落下來,不過半日,枝椏上的薄雪化去,換上了朵朵初綻的粉梅。 秦霽靜靜賞了一下午的梅花。 掌燈時分,榴園也是安安靜靜。 綠繡端著一盤橘子進了竹閣,笑道:“姑娘上回沒吃著,今日再烤一遍么?” 上回的橘子烤得太久,鐵絲架子上只剩下幾塊焦黑的橘子皮,秦霽當時還可惜了一會兒。 她欣然答應,“好?!?/br> 兩個黃澄澄的橘子并排擺在了鐵絲架上,不一會兒,縷縷的橘子香氣便掃凈了藥氣,占滿整個竹閣。 “這些日子不是雨就是雪,難得出了個晴天?!本G繡慨嘆,“瞧著明天也會是晴天?!?/br> 秦霽提起唇角笑笑,“那要變暖和了呢?!?/br> “姑娘不知,不止是變暖和?!本G繡一臉向往的神情,繼續說道: “十二月里,金陵大小寺廟還會在晴日辦齋會,聽說寺廟里的佛塔還會為民眾放天燈祈福?!?/br> 秦霽手肘支在膝上,手心托腮,望著架子上的烤橘子,“是么?聽著倒是熱鬧?!?/br> 綠繡正要點頭,余光瞥見門紙上投出的人影,面上一喜,一邊去開門一邊對秦霽道: “大爺回來了?!?/br> 陸迢跨進房中,隔門吱地一聲重新合上,綠繡的腳步聲已經移到了外面的走廊。 剩下的那人一步步走近,在榻邊的杌凳上坐了下來。 陸迢今日一早就出了門,秦霽沒想到他還會回來,不免又想起自己昨夜聽到的那句話。 她默默垂下長睫,遮住眸中不自在的神色。 昨夜自己只字未應,不知他又要打什么算盤。 鐵絲架上,滾圓的橘子一點點變軟,絲絲甜香飄進鼻尖。 陸迢抬起眼簾,一旁的人雙手托腮,杏眸正對著炭盆,眼神卻是渙散的。 不知想的是些什么。 他取長箸夾出橘子,在盤中放溫后遞過去,“你想去么?” 梅月放晴的時候,不止寺廟里舉辦齋會,外面也有廟會?;氐浇鹆暌延性掠?,她總是病著,還沒怎么好好出去過。 秦霽的神思被這句話拉回,想過一番后點點頭,“想去?!?/br> 近幾天她的身子好了不少,能出去看看不是壞事。 十二月初五,晴。 四面布著青帷的馬車從早上開始,便候在榴園外邊。 秦霽不知陸迢的“去”有這樣快,昨夜才答應,今日便要走。 綠繡一早就開始收拾衣物,她臉上滿是高興,又說了一回寺廟里放天燈的場面。 “聽說寺廟的住持還會親自給前來求愿的香客誦經開撥?!?/br> 她講了許多,卻都離不開“聽說”兩個字。 秦霽彎彎眼睛,“那你這回可要仔細看看,到底是不是如此?!?/br> 屋內的支摘窗開著,鏤雕漆涂的酸枝木嵌出一副四方的畫面,穿著湖藍云錦披風的姑娘笑意輕輕。 恍有一陣暖風拂過,陸迢停了步,立在榴花樹下。 若是自己在,她還會這樣笑么? 禿樹枝椏上的白雪初化,一滴水落在眉棱,鋪開的冷意與他想到的答案略有相似。 大抵是不會的。 陸迢很清楚。 此行去的仍是瓦官寺,因著路上多是化雪的水坑,馬車駛得慢了許多。 快到的時候,正是黃昏時分。 廟會上的大小攤子已經沿著寺外的主道向兩邊擺開,路上擠滿了游客。 趙望停下馬車,為難起來,“大爺……” 不消他說,車廂內的人光是聽這喧嚷聲,也能猜出外面堵成什么樣。 馬車定然駛不過去。 陸迢和秦霽一起下了馬車,秦霽站定后,他側身問道:“逛一逛?齋會還有些時候?!?/br> “好?!?/br> 他們這次到的時候比上次要晚,主道上處處都站了人,猜謎賣藝,長街游龍,處處都很熱鬧。 在榴園的時候,秦霽常常自己呆著,一靜便是一整日。這樣的日子過了月余,耳中忽地被喧闐人聲堵滿,她一時竟覺得恍惚。 沿路看過不少小攤,有了上次,陸迢知她不大喜歡這些小玩意。兩人并排走著,一籠籠冒著熱氣的糕點出現在眼前時,陸迢停了步。 他買回一袋雪花糕,往身側時,遞了個空。 秦霽落后他一步,正扭頭望著遠處,杏眸大大睜著,看得認真。 陸迢的心緒在短短一霎的時間里從急至緩,如掉進沸水之中,幸而被撈了起來。 他挨著她的肩,“在看什么?” “沒什么?!鼻仂V轉回來,想著剛剛的人影,還有些失神。 對上陸迢不信的眼神,她心虛道:“這里的人好多都是成對出行?!?/br> 隨便一眼,就能看到幾對男女。 這下心虛的人成了陸迢,他抬抬下頜,模糊不清地嗯了一聲,算是應和。 天色黑下去,瓦官寺里各處都掛上燈火,亮得晃人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