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屋內布置整整有序,不見繁雜。一角的楠木書案上,筆墨紙硯俱全,還放了一只木雕的兔子鎮紙。 已過去兩日,并未聽聞陸迢有任何動靜,她在過這里的還算怡然。 若是可以,她這幾天怎么也不會想出去這個院子。 可是她葵水來了。 這里沒有女子用的東西,就連侍女,都是李思言昨日在廚房處臨時找的,她原是一個廚娘。 對方嗓門奇大,且愛說話。 秦霽昨日想要熱水,才跟她提完,她咧嘴大笑出聲。 “姑娘是要洗身子??!我這就去叫人燒水給你洗身子!” 那聲音,便是隔了三間房,也照樣聽得一清二楚。 這廚娘人還沒走,轉眼灶房上邊就冒起了陣陣青煙。 秦霽紅著臉,半個時辰也未能褪熱。 她上了兩回當,第三回 絕不再信這個廚娘。 秦霽推開房門,到了前院的亭子里坐著。 說起來,她和李思言……真的不熟。 他們之間能認識,還是因為秦霽當初一聲“弟弟”。 —— 剛到京城那年,秦霽秦霄難得被有空閑的秦甫之帶出來逛夜市,她一轉頭就走丟了。 不知走到何處,成排的官兵舉著火把從路中走過,甲胄摩擦聲響割開了喧鬧的人群。 他們跑過一圈,又繞了回來,為首的一個在秦霽面前蹲下身,拿手在她耳邊比了比。 “小丫頭,你看沒看見這樣高的一個小男孩?” 那官兵臉上掛著和藹的笑。 秦霽卻在他抬手時,看到了他指甲蓋上沾的血。 她搖搖頭,瞪著一雙童真的大眼睛望向對方。 “叔叔也走丟了么?我爹爹剛剛才走丟?!?/br> 周圍的一眾官兵本是面色肅然,多的是不耐煩。不妨聽見這一句話,哄然笑起來,只覺連夜抄家的晦氣散了許多。 有人要送她回去,秦霽搖頭,不肯答應。 “我要在這里等爹爹?!?/br> 小丫頭有趣,到底比不上公務緊要,一群官兵接著去找人,還沒走多遠,秦霽身后堆著的筐籃里響起了一聲極輕的,小男孩的咳嗽。 先前問話的那個官兵留在最尾,立時便轉了頭看向秦霽。 “誰在那兒!” 他雙目圓睜,嘴角下挎,一副兇相足夠把一個小孩嚇哭。 秦霽沒哭,她看到她爹爹了。 “秦霽,秦霄——” 秦霽大聲對他喊,“我們都在這?!?/br> 她回身蹲下??鸹@當中那個臉上都是血的男孩,身上披了秦霽的湖藍披風,正一臉死氣地看著她。 秦霽不覺得害怕,只覺得他好可憐。 她擋著那個官兵的視線,喚他:“阿弟?!?/br> 那官兵如何不認得新晉的御史,一群人當即離開。 —— 只有這樣一句話而已,兩人后來的交情少的可憐,直至今年以前,與陌生人全無差別。 憑心而論,李思言已幫了自己很多。 京城里,家里有賊人偷偷闖進來,是他夜里帶著禁軍在外邊巡邏。 放火離京那夜,是他帶她過的河。 如今,也是他將自己從陸迢那里帶了出來。 她這回出去,說不準要給他惹些麻煩。 糾結一陣,事情比秦霽想的要順利許多。 她坐在亭子里,沒多久便遇見了從這兒經過的李思言。 秦霽找的借口才說完半句,他便應了下來,笑得很生疏。 “今日休沐,我可與你一同出去?!?/br> 今日天氣晴好,兩人站在一處,男有才女有貌,真是再合適不過的一對。他家主人要娶夫人了。 站在亭外的且青如是想著,臉上浮起笑。 馬車上,秦霽戴著帷帽,遮面的白紗很長,一直快落到腰間,掩住了她小半身形。 這一趟要買的東西還不少,不止月事帶,還有抱腹……秦霽想著,耳背爬上了一抹紅。 幸好有這帷帽。 馬車停下,李思言只在鋪子外面等她。 秦霽去的是一家賣女子衣裳的裁縫鋪,里面頗為寬敞。像這樣的大鋪子,也賣女兒家私下貼身要用的東西。 她小聲同里面的娘子說完,沒得一會兒,那娘子就收拾出一個包袱交給秦霽。 “姑娘收好了?!?/br> 成衣鋪對面,路邊停了輛馬車。車軒處的竹簾半卷,里面一道目光送著這小姑娘進去又出來,直送著她走到另一個男人的身邊。 兩人不知說的什么,那東西竟對她笑了。 陸迢磨了磨后槽牙,拂袖掃下車簾,冷聲對外道: “坐著不動是等著我出去駕車?” 趙望猝不及防被扎,不敢應聲,連忙抽著馬鞭往剛才駛動的馬車前邊趕。 藍氈華蓋的馬車被從旁疾馳的馬車撞到偏向了一邊,套在車架上的馬兒一聲嘶鳴,車廂猛地晃動一下,秦霽扶著軟榻才穩住身形。 只是短短一瞬,且青拉著韁繩又穩住了車廂。 這樣寬的街道,如今的人也不多,怎么會有馬車撞上來? 秦霽蜷著手指,攥緊了衣袖。對座的李思言見狀掀開了竹簾,由車軒處往前看。 外面且青斥人正在斥那人,“你好大的膽子!瞎眼了有路不走,非往這兒撞?!?/br> “對不起,官爺,對不起對不起。我這馬兒今日也不知怎得,像是病了,剛剛沒能控好,您大人有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