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心里閃過了好些念頭。 她今夜的確受了不少委屈,一大半還出在他身上。 他大可以好好問她,這莫名泄出來的火氣平白叫她哭了這一路。 陸迢不禁疑竇叢生。 他何時變成了這種人? 余光里,左臂衣袖上沾著的碎糖片折射出一個亮點,思緒倏忽順著絲線找到了另一端牽著的畫面。 不是莫名的火。 她已經要同旁人回去—— “其實今夜那個人——” 秦霽開了口,被綠繡的敲門聲打斷。 “大爺,寺里的素齋做好了?!?/br> “送進來?!?/br> 綠繡從食盒里端上了素燒鵝,什錦豆腐羹,火春卷,五香茄干,白蓮湯,羅漢菜。 一張空蕩蕩的八仙桌很快被這些或大或小的白碟鋪得齊滿。 綠繡退出門外,嘎吱一聲,房內又只剩他們二人。 秦霽看見桌上的兩副碗筷,眨巴著眼轉向陸迢。 他仍沒擺出好臉。 秦霽想起來還沒解釋完,挪得離他近了些,水色長裙緊挨著月白織錦。 “我先前哄好了他meimei,他知道后特意來謝我,糖葫蘆也是他meimei給我才接,我沒想理這個人?!?/br> 她說完側身,看一眼陸迢,手指不知在絞著兩人間誰的衣擺。秦霽半垂著頸,聲音小小的,“我只同大人這樣近過?!?/br> 陸迢看著她微微發紅的耳背,封凍了一夜的表情總算緩和下來。 夜間熄燈時分。 秦霽不想同他睡一間房,在門口立了好一會兒,試探著問,“佛門重地,不好冒犯佛祖吧?” 陸迢在床邊解外袍,聽到這話,淡淡睨向她。 不必多言,秦霽從門邊收回手。 等她上了床,陸迢才道:“這么多年香火供著,他哪能這么容易被冒犯?!?/br> 一聽就不是個誠心信佛的。 秦霽雖然也不信,但對佛祖的敬重是有的,她默默想,要劈就劈陸迢,與她無關。 她躺下半晌,陸迢一直沒有動靜,這么等著等著就睡熟了。 耳畔呼吸聲均勻綿長,平息了白日帶來的所有躁亂。 陸迢半支起頭,靠近聞了聞她,她身上也是柔軟的香味,能把人心安撫下來。 腦海里還回想著秦霽說的那句話:只同他靠得這么近過。 他吻了吻那一小截露出來的香頸,心想,他們的確是靠得很近。 第二天,秦霽要下床,抬腿時撞著了陸迢,臉色倏忽變了一下,膝蓋僵在原處,人慢慢躺了回去。 “怎么了?”陸迢剛醒,聲音透著懶散的磁性?!拔疑砩祥L了刺?” 他看她一眼,抬起那只碰著了的小腿放在自己身上,掀開褲腿,輕輕往上卷,卷到膝蓋處時,他兩道劍眉攏在了一塊。 半個拳頭那么大一塊青,夾紅帶紫的粘在嫩生生的膝蓋上,比起她手上那塊牙印有過之無不及。 “怎么弄的?” 秦霽想想,只有昨天同那姑娘搶魚佩的時候摔了一跤。她不想叫陸迢知道,手指絞起了衣擺。 “我也不清楚,或許是兩天前夜里不小心磕到了床邊弄的?!?/br> 陸迢捏了捏她沒什么rou的小腿肚,好像碰了含羞草,花瓣似的腳趾一個個蜷了起來。 兩天前?前夜搭在他肩上的時候可是一點印子沒有。 他緩了緩,溫和地揭穿她,“昨日的鬧一鬧,是挨打了還是摔著了?” 秦霽不做掙扎,聲音小?。骸岸加??!?/br>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畢竟秦霽這點力氣和功夫陸迢有幸見識過幾回。 他下床拿了藥過來,“待會自己上完香把地方和人告訴趙望?!?/br> “不要緊的,大人?!?/br> 上完藥,褲腿被放下來。秦霽忙撐起身,拉住陸迢,她動作急,身子帶著慣性朝他靠近許多。 朝他的臉靠近許多。 秦霽沒有一點兒其他心思,只是想勸他別,還未說話,陸迢微微朝她傾下身,臉偏了偏,鬢角對著她。 他會錯了意。 秦霽愣怔短短一瞬,仰頸親了他一下。 陸迢這才起身去放藥瓶。 她目光追著他,“大人,我不想找她麻煩,姑娘家家的沒意思?!?/br> 耳邊同時把他剛才說的話重現了一遍:自己上完香。 他要走? 陸迢道:“好,隨你?!?/br> 她好像一直就是這么個好脾氣。 陸迢去了別處,叫綠繡跟著她,出來個沙彌給她引路去后面人少的大殿。 途徑過一間半掩著門的殿,只隱隱看見里面閃著燈影,小沙彌見她側目,問道:“姑娘也有認識的人在長生殿供奉了牌位么?” “有的?!鼻仂V往遠處眺了朓,果然有一大片盛開的紫鈴蘭。 她拜完一個連名字都沒記清的菩薩,就進了長生殿,果然在里面尋到了她要找的人名,那牌位上沒有積一點兒灰,上面的香還是燃著。 秦霽重新點了三柱香,在牌位前鄭重拜下。 起身時把自己的佛香插在了那已經燃了一半的佛香旁邊。 她湊近輕聞,在那香棒下聞見了與昨日那姑娘身上相似的藥味。 一定是她。 她要盡快去找這個姑娘。 秦霽出來后沉默許多,綠繡以為里面是她什么重要的家人,怕觸著她不開心的事,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