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秦霽一面看一面往里走,綠珠緊跟在她身后。秦霽在一匹紅緞前停了步,拉著靠外的綠繡擋在自己旁邊。 她輕跺下腳,低頭,一只秀氣的手和著一截白腕從自己裙下收回到了垂掛著的紅緞底下。 這鋪子現下只有三兩個客人,秦霽在最里邊,同綠繡說了一句。她轉頭取來一匹紅布。 “姑娘,綢緞娘子說里間是空的,現下可以去量?!?/br> 秦霽突然從綠繡手中拿布匹,不過失手只捏住了布頭,百尺的布在地上滾散。 “噓,我來撿” 秦霽小聲止住綠繡,隨手撿了撿,懷中紅緞垂下一大截只險險沒拖到地面。 綢緞娘子聽見動靜只朝這邊看了看,沒說什么,畢竟單這姑娘身上的料子就能在她們店里選上十匹了,哪會少了她的錢。 秦霽自己抱著這散下來的布,遮擋住布前死彎著腰的女子進了里間。 她將布簾子拉上,留了綠繡守在外邊。 月娘這才從紅緞下面冒出頭,兩人均是松了口氣,她袖里掉下一張皺紙,粗略看上一眼,便能猜出這是路引。 若無牙牌,去外地便多要以此為證。 月娘攤開那張皺巴巴的紙,中間那個洞有碎銀一般大。她豎起一根手指,對著秦霽嘆道:“就差一天?!?/br> 自己在那從七品的知事身上下了好多功夫,這些年攢下來的銀子也給了他大半才換來這張路引。 東西都備置妥了,人也出來了,路引的日子按最后一日數卻留在昨日。 這些人心眼比茅坑都臭。 秦霽懂她的意思,心里亦不好受,蹲下身與月娘臉對著臉,“月娘,你要離開金陵?” “是?!痹履锟隙ǖ攸c頭。 她上次跑是在四年前,被抓回去后折騰地沒了小半條命,被綁在院子里七天,警告其他的花娘。 這回也是出師不利,才出來一夜便被追得無處可去。 月娘看向秦霽,見她與醉春樓中已是大有不同,粉襦長裙,珠釵云髻,就連身邊跟著的丫鬟也長得齊整,還肯聽她的話。 沒了那股子與周遭截然不同的脫離感,這會兒活像個世家小姐。 玉蘭的主人家必然待她不錯。 月娘同秦霽相處過一段時日,知道的性子,于是直接問道:“玉蘭,你身上有銀子么?” 出門在外,就得靠錢。 秦霽知道這個理,她從自己身上的荷包里摸出所有銀子給月娘。 “只有十三兩?!?/br> 這是她自己剩下的碎銀,還有五十兩的銀票放在竹閣的包裹中。 陸迢給秦霽的吃穿用住皆是上等,只沒給過她錢,依著秦霽的性子更不會去要。 她就連今日出門也想的是拿自己的銀子買東西。 月娘將其收入懷中,這些只勉強過得一陣時間。 她將手中的路引揉成紙團,忽地想起柳mama提過,贖玉蘭的人來頭不小。 玉蘭現下是新歡,應也有些寵愛。 月娘灰暗的眸中又照進一絲光亮,她握住秦霽的手,淚涌出眼眶。 “玉蘭,你再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秦霽抽出帕子替她擦淚,“莫傷心,你說出來,我一定盡力?!?/br> 月娘在醉春樓里幫了她許多許多,她記得的。 月娘聽到秦霽說的確是真話,便也不作態自己擦干了淚,她將秦霽的手握得緊緊的。 “你能找你家大爺幫忙給我辦張新路引么?或是將他灌醉給我再印一份?” 這出乎秦霽的意料,她聽后腦中很亂,咳了起來。 自己就是個天大的破綻,那牙牌也不知陸迢查沒查,這事若是惹他起疑,查出來后只怕月娘還要受自己的牽連。 刀疤臉從外面經過,咧著嗓子朝綢緞娘子問話,布簾子里的兩個人聽到聲都屏了息。 他們在外看了圈,很快又走去下一處。 秦霽未能第一時間回應,月娘捏捏她的手指,哀哀望過來。 秦霽想解釋,可理由無法告知,指頭觸到月娘發冷的手心,秦霽驀地感同身受起來,那夜的自己不也是如此么? 推拒的話到了嘴邊,秦霽改口道:“我幫你弄一份路引?!?/br> 她拿過月娘手中的那份真的藏進自己身上,“這個給我,四日后在這對面的茶樓,我送過來?!?/br> 她二人說話的聲音極小,沒給綠繡聽見,綠繡只知這里面的二人有端倪,卻不敢細猜。 出了綢緞鋪,秦霽回去原來的書肆逛了一圈,仔仔細細地挑了好些筆墨紙硯,又去染坊買了朱砂之類的染色干粉。 綠繡上去付銀子時,秦霽偏過頭不敢看。 好貴。 一直到回榴園,也未再見陸迢。 他將馬車留給了自己,應是回府去挨罵了,秦霽想道。畢竟車上他弟弟的語氣聽起來可不像有好事。 心中不由暢快些許。 第029章 國公府。 陸迢踏入大門,松書步履匆匆迎上來,跟在他身后一道往里走。 他挑著最要緊的事先同陸迢說,“大爺,老爺昨日回府,太太已去了寺里上香。今早有人往大房送來兩箱東西,先說是太太送回來給大爺的東西,老爺打開后發火摔了一套青釉描金盞,一直等著您回?!?/br> 這事實在奇怪,太太同老爺相敬如冰,怎么會突然送東西過來。 還有那描金盞,可是老爺最喜歡的一套茶盞,用了有六七年,可想而知這火發的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