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綠繡與綠珠臉上的笑更燦爛了些。 不僅情意到了,這單獨挑選的心意也沒落下。 她們以后的日子是真的有了奔頭。 “姑娘,這耳墜子與你真是極為相配!”綠繡再次真心贊美。 “極為相配!”綠珠再次真心附和。 “嗯嗯?!鼻仂V草草點頭。 眼看著兩個丫鬟變得更加激動,秦霽假意打了個呵欠,語氣懶散。 “收下去吧,我要歇息了?!?/br> 等兩人出去后,秦霽趿鞋下床。藉著窗中漏進的淡淡月光,打開自己的小包裹。 里面東西寥寥,火折子,傷藥,魚佩,還有她剩下的五十兩銀票。 前兩樣都是李思言送給她的,實打實地為她著想了一番?,F如今最實用的那把短匕卻落在陸迢手中。 秦霽吹燃火折子,照亮那枚魚佩,青銅塑的魚身,魚嘴上掛著一根紅繩。時過日遷,魚身已經銹了許多,紅繩也黯淡失色。 這魚佩分明只桂樹葉片般大小,伶仃一個放在掌心卻似有千鈞之重。 秦霽將其握住,濃睫垂低,眼底落下一片鴉青的陰影。 她沒忘記,這趟來金陵是來求人的。 魚佩真正的主人早已離世,誤會就此埋下,已經十余年了。 那件事一直都是爹爹心里的結。 秦霽并非在金陵出生,而是四五歲時才到了這邊。她記得,爹爹每年都會有幾天,獨自出門去到各個寺廟,回來時一身的汗味混著廟中的焚香味。 后來某日,他灰白著臉回來,將自己關進房中。 娘親那時病重,秦霽生她爹爹的氣,憋紅了眼。娘親拉過她笑著說悄悄話。 “他找到了,還挨了一頓罵呢?!?/br> 秦霽當時聽得懵懵懂懂,但把爹爹挨罵了這句話記得很清楚。 那之后,爹爹再未去過寺廟。 她現在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狄叔叔死了,這里那么多寺廟,總有一處放著他的牌位。 爹爹能找到,她亦能。 再忍一忍。 秦霽不斷告訴自己。 第二日下午,榴園外停了一輛馬車,正是上次秦霽來時坐的那輛。 是陸迢派來接秦霽的。 消息一傳進來,綠珠和綠繡面上隱隱藏著雀躍,綠繡到底穩重,咳了一聲,擺出大丫鬟的姿態,對趙望微笑道:“知道了,我們姑娘這就準備?!?/br> 回到秦霽面前時笑容卻是藏不住了,招呼過綠珠,二人忙不迭圍著秦霽打扮起來。 發髻綰好后,綠繡捏著耳墜要給秦霽戴上時停了動作。 “咦?姑娘,你這耳洞長好了?!?/br> “是么?”秦霽摸摸自己的耳垂,“算了,就這樣吧?!?/br> 綠繡很是可惜,將耳墜放回,未見銅鏡中美人眼底的愁郁一閃而過。 半個時辰后,秦霽走出榴園正門。 快要入夏,春風漸暖,此時日頭微微西斜,照在榴園外的綠柳朱門上,灑下一片斜長濃蔭。 趙望在外面等得昏昏欲睡,被綠繡喊著那么一抬頭,就見到了打扮完畢,從綠蔭下走來的秦霽。 他只怔了片刻,瞬時偏過頭去,人也往后退開兩步,不敢冒犯于她。 趙望恭敬道:“姑娘上車吧?!?/br> 秦霽瞧了他一眼,自己扶著車軾踏上馬車?!按笕艘游胰ツ膬??”秦霽隨口問道。 “茶樓?!?/br> 趙望雖沒藏著掖著,但說了和沒說也實在差不太多。 金陵的茶樓多了去了,她要問的是街的名字。 秦霽掀開簾子往外看,馬車在往東駛,周圍兩側漸漸寬敞熱鬧了起來。 墨鋪,機鋪,剪裁鋪……大大小小的鋪子外斗掛著招幌,沿街能見著一溜風格迥異的字。 秦霽看得出神,冷不防趙望在外面說道:“姑娘,大爺說不能讓你……在馬車上拋頭露面?!?/br> 陸迢原話說的其實是別讓秦霽在車軒探頭到處看,那話顯然不能從自己嘴里這么說出來,于是趙望委婉了些。 “好?!鼻仂V放下竹簾。 她答應地干脆利落,反倒出乎趙望的意料。在趙望心中,美麗的女子身上總附帶著相應的驕縱。 以前有不少小姐姑娘欽慕他家大爺,在大爺面前溫柔小意,可對他都是不屑一顧的,再怎么著也要端著些架子。 這位禾姑娘果然不一樣。 車廂中,秦霽彎下腰,將竹簾掀開一小道縫,從縫中偷看這久違的金陵街道。 馬車過了橋,在一座茶樓外停下。 這茶樓有三層,外置的招幌精美,樓宇從里到外透著一股奢貴之氣,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人來的地方。 趙望將秦霽送入三樓的一間廂房,偏首避開秦霽滿是疑問的視線,“姑娘,你在此處先坐,大爺稍后就到?!?/br> 秦霽微笑點頭,藏在身后的指甲卻是將掌心掐至泛白。 方才上二樓時,她便聽到了熟悉的,噩夢般的呻吟聲。 轉眼看去,目之所及的人皆是穿鮮著錦。 秦霽立刻便明白了,這里才不是什么正經茶樓,這是花茶坊! 以賣茶為由,實則樓上備著妓子待客。什么點茶都是心照不宣的名目而已。 秦霽坐到桌前,發間簪著的步搖碰在一處,泠泠作響,越發讓她覺得自己可笑。 發髻上第一次插了這么多發飾,居然是為了來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