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而西面的永昌坊——就是御史府所在的地方。 道中馬車上有人探出車軒,嘿了聲,“陸兄,你也在這邊?” 是幾日前因著與清河縣主的婚事愁眉不展的沈七。 他這會兒明顯開懷許多,叫停了馬車下來與陸迢二人同游。 沈七在大相國寺見到了方才的鬧劇,這下總算有理由推辭了,心中舒暢不已。但這話不好同旁人說,在京中傳出去了恐怕要被清河縣主上門算賬。 于是這天大的喜悅只能自己憋著,直到剛剛見著陸迢,他過得兩三日就要南下,且非多舌之人,正是最合適的傾訴人選。 沈七剛一開口,就和旁邊的陸邇對上了眼神,雙方都在心中斷定彼此是個話簍子。 沈七不負陸邇所望。濤濤不絕,口若懸河,從相看前兩日的惴惴不安再到方才的心中大石頭落地。 街上的人都換了兩撥。 陸邇聽完后也是替他松了口氣,笑道:“如此說來,沈兄還要多謝那個人?!?/br> “害,我謝他做什么,這大嘴巴活該。我還是謝謝清河吧,謝謝她肯給出這個機會放過我?!?/br> 沈七接著說道,“陸邇賢弟,你若是以后想娶京城的姑娘,可要離這人遠著點?!?/br> 陸邇好奇,從陸迢身旁探出頭問,“這是為何?” 沈七隔著陸迢拍上他的肩,神秘地笑了笑。 “他咒的這個秦家大姑娘我雖沒怎么見過,但我meimei倒是認識,京中閨秀同她關系都是不錯,清河今夜不就是為她出頭么?秦姑娘還有個弟弟,也頗討人喜歡。你是不知,他有次受了欺負,滿京城都是要為他出頭的jiejie,欺負他的那人愣是半個月沒敢上街?!?/br> “這還真是有趣。這個秦家姑娘莫非是……”陸邇把臉轉向陸迢,京城中姓秦的人家他早前也聽過一家,那家也是有子有女,陸邇這時才想起來。 他們姑姑當初可不就是為了個拖家帶口的秦姓老男人耽誤到現在。 “秦御史的女兒?!鄙蚱呙Π言捊由?。 陸邇一時失語。 三人身后排排禁衛從街上穿過,路邊人擠著人,陸邇不由感嘆,“這些人還真忙,上元節還要各處跑?!?/br> “可不是,越是節慶他們就越忙,要抓的人多著呢。是吧陸兄?” 陸迢被夾在兩人中間,耳邊就沒清凈下來過,他含笑點頜,轉而面向陸邇,眼神冷漠地提醒他快些結束。 * 已經二更過半,城門處燈火點點,不時有百姓出入,要回去的多是那些住在城郊的村民。 一個打扮簡陋的瘦弱少年正要走過,守門的士兵將其攔下。 “軍爺,怎么了?!鄙倌觊_口,聲音嘶啞不堪。 士兵從旁邊撿起一盞燈籠遞過去,“拿著吧小子,今夜的月亮雖大,但郊外的路可不比城中好走,就你這身板別再摔個跟頭,大過節的惹爹娘傷心一場?!?/br> 秦霽把手縮在袖子里,接過燈籠低聲道謝。 待出了城,眼前只剩一片幽寂的邊野。秦霽循著天邊引路的星往南走了許久,直到一條攔了路的寬河才停下。 她在河岸歇腳,燈籠里的蠟燭只剩下指甲蓋這么一小截,苦苦支撐著一點微光。 秦霽將其放在一旁,拉開了衣袖。細白的手臂只有長長一道紅色甲痕,并未見血。 她將顫抖的手伸進面前盛著月光的河水中,借由涼意消去心中的恐懼。 秦霽今日第一次殺人,或許一個,或許是兩個。那幫人動作比她想得還要快,快到不容她有一絲遲疑。 她把人鎖在了里面,那里有潑在地上的酒,和她放倒的燈燭。 秦霽聽到了里面的慘叫和痛苦拍門的聲音,但沒有回頭。 她殺人了。 愣神之際,身后傳來隱約的馬蹄聲,秦霽頓時心跳如擂,漸近的篤篤馬蹄每一下都像踏在她的心口,給她帶來無盡的絕望與不安。 眼前平坦一片,可供遮擋的林子在河對岸一里外。 眼下能供她藏身的只有……眼底下這條河。 可是她不會水。 秦霽抿唇猶豫著,回首后顧。 馬背上的人影漸漸變得清晰起來,秦霽一只腳也已經踏進了河邊淺草。 那人影抬高了身子喊起她的名字,“秦霽” 低沉聲音搭載著月夜的風向她而來。 是李思言,只他一人。 秦霽意識到自己松了口氣。 他下馬來到了她面前,一路趕的太急,氣息尚有些粗重,“認識路?” 這是頭一回他主動同自己說話,秦霽沒有回應這個古怪的問題,就好像他知道自己要走,要去哪。 她仍舊是問他,“大人有事么?”手捏緊了袖子,面容平靜。 其實是有些尷尬的。她現在的儀表十分不雅。樸藍補丁的舊棉袍,頭發尚算整潔,扎了個最普通的男子發髻,面上則是灰頭土臉。 就這樣被他喊出了名字。 “無事?!崩钏佳陨焓謴囊陆筇幟鲆粋€扁扁的小布包。 “這東西給你?!?/br> 秦霽伸手接過后,李思言回了身,沒打算聽她客氣。 秦霽不想久留,拾起地上自己的包袱思索著該怎樣渡過這條五丈寬的河流,這河兩頭都不見有橋。 她站了會兒,還未聽見身后馬蹄聲起,疑惑看去。 李思言坐在馬上望著她,兩人視線相對,他騎到河邊,對秦霽伸出手,“我送你過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