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祂目光溫柔,神情繾綣。將一切袒露在他面前。似乎再沒有保留,更沒有隱瞞。 祂說,祂在他從創界山上跳下之后,將天國里的一切種種,有關路西菲爾的存在與痕跡掩埋,珍藏。 試圖將他忘卻。 不再對他,投之以任何的目光和關注。 祂想要將他放任。 想要任憑了他,在那黑暗與絕望中長存。但...... 時間對祂而言,本沒有意義。卻又因了他的存在,變得格外悠久與漫長。 以致于祂的目光,根本便無法從他身上挪開。 縱使間隔了漫長的空間,悠久的距離。 遑論是在祂將未來推衍,看到了他們之間的對立與不可能之后。 祂無法,更不可能,任憑了那一切的發生。使他們走向那樣的結果。 祂從至高的天上走下。走到那地獄之中,要給自身套上枷鎖。 祂似乎終于是意識到,祂早已經是在同他的博弈中,一敗涂地。再沒有勝算。 在祂自以為替他安排好了一切,想要使他墮落,又想要將他強留在身邊時。甚至更早之前。 祂又何嘗不是在那所謂的深淵里,越陷越深,再無法自拔? 甚至于祂的錨點,自始至終,都未曾轉移。是他,且僅僅是他而已。 祂以指撩過他耳側的發,開口,對他道: “我將一切都交給你,是你,且僅僅是你,可以決定我的去留?!?/br> 決定我是否要存留在此世間,是否要,走向隕落和消亡。 所以這是什么? 是祂新的陷阱與愚弄,還是詭計? 路西法扯了唇,似乎是要因此而發出嗤笑。 但他的清醒與理智,他感知到的一切,卻又好似是在告訴他。祂口中所言的,或許是事實。 是他,將祂強留在此世間。不曾放下過,祂同這世間的牽連。 這又怎么可能? 他只是,只是...... 不愿相信,更不可能相信,祂會如此輕而易舉的,走向隕落和死亡而已。 難道這同樣是錯? 還是說,真的是他,給了祂重回到這世間,再出現在他眼前的機會? 他的指尖微微蜷曲。仿佛終于是意識到,他們之間的糾纏,或許較之以他想象的,更深更深。 他聽到了祂說,“不要拒絕我,路西。我......” 回應過祂的,是他以掌扇在了祂的面。 是他唇角牽起,身形一步步后退。 他說,“那我可當真是幸運?!?/br> 幸也不幸。 神明的目光與關注,對這世間的造物和生靈而言,本就是恩賜。是災難。 是不可想象的災劫。 是稍有不慎,便要萬劫不復。所以...... “你便不能放過我嗎?雅赫維?!?/br> 他仿佛是為此感到心累和疲倦。難得的,要對祂示弱。只不過...... “你同樣是愛我,放不下我的。不是嗎?路西?!?/br> 祂似乎在將事實陳述。在將他所不愿承認的真相,揭露和表達。 沒有愛,何來恨。他與祂之間,本就是剪不斷理還亂的。不是嗎? 祂再湊近了他,傾了身,以唇在他耳側掠過。仿佛是引誘,又好似是妥協。 祂說,“路西菲爾,你曾經的妄念,我應下了,我替你實現。我愛你,在你愛上我之前?!?/br> 那是祂未曾沉睡,更未曾使他墜落到地獄。 出乎了所有人預料,卻又如此理所當然的,他愛上了他的造物主,愛上了將他創造的神明。 他以妄念生出,以造物的力量,意圖將神明定義。 他將一切隱藏在心底。他以為,他隱藏得很好很好??伞?/br> 造物主全知全能。 又或者說,本就是以自身審美和喜好將他創造的造物主。從一開始,便己經是將心遺落了的。 即使彼時的祂,根本便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 祂對他的欲與念,在無聲息中滋長。他…… 他同樣是愛著祂的。 他心念浮動,曾在那世人所不知曉的某一瞬間,生出過要將祂從圣光里拉出,并且獨占的想法。 他沒有,并且從來都沒有想象中的堅定與完美。只是…… “你憑什么高高在上?又憑什么,如此居高臨下的,要將我施舍?” 他咬上了祂的唇,直至鮮血淋漓,有甜膩的血腥味,在他唇齒間流淌。 他以荊棘橫掃過祂的膝彎,將祂的身影,壓在身下。手掌在那脖頸間收攏,目中一片冷然。 他說,“沒有這樣的道理,耶和華。我不需要你,這個世界不需要你。雛鳥總會長大,所有的一切,歸將脫離。你不該歸來的?!?/br> 他曾在地獄里,在黑暗中,思索世間的本質,探尋生命存在的最終意義。 他試圖以各種各樣的學說,將祂的存在理解。甚至是…… 將祂解讀。 以造物而非是造主的形勢解讀。 于是最終,他得出了在這神明創造的世界里,似乎是站不住腳的,全然不相干的理論。 便如同雛鳥依賴年長者的羽翼一般,在世界的最初,祂創造世界創造萬物。使一切存在。 可當世間欣欣向榮,當這世界里的一切成長。他們與祂之間,便注定了會有不和,有爭吵甚至陌路。 祂并不是一個慈愛的家長,一個好脾氣的,可以坦然放手的控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