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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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還有什么事?” “黑澤有小時候的照片嗎?”諸伏景光眼都不眨地問。 “沒有?!?/br> 黑澤陣的回答干脆利落,他看了諸伏景光一眼,就頭也不回地進了臥室,關上了門。 雖然銀發少年的表情沒什么變化,但諸伏景光還是發覺他好像把人給惹毛了。他對著客房被關上的門看了一會兒,又低頭去看收到的照片。 照片上,金發的小孩正在笑。 “波本……” 他輕聲說。 那張照片在他的視線里停留了很久,諸伏景光站在逐漸暗下來的房間里,正午日光的剪影緩緩從他的腳下移動到了客廳的另一側,然后隱沒到窗簾后去了。 夜幕降臨。 安逸的老街迎來了同樣寧靜的另一個夜晚。樓上的鋼琴聲在夜幕降臨后不久就匆匆停止,生怕打擾到鄰居的安眠;兩只小貓已經在窗外的屋檐上大戰了三百回合,最后一股腦滾進臟兮兮的草叢里去。 諸伏景光在頂樓的天臺吹風,將星夜的古橋町一角納入眼底。 黑澤曾經跟他說過,想不起來的事就別想了,反正你還是你自己,與其為難自己不如你上去看看風景。于是,每次在想自己是誰、記憶里那些模糊的人又是誰的時候,他都會站在這里,去看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萬家燈火的輝煌,和深夜的黑暗里埋藏的無數秘密。 他以前也經常這樣俯瞰城市嗎? 還是說,就像黑澤說的那樣,他在做臥底的大部分時間都遠離東京,也遠離他熟悉的所有地方,在世界各地居無定所,只有某種信念牢牢牽引著他,讓他永遠都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四月底的風里灌注的都是柔和的暖意,將黑發少年的外套吹起,諸伏景光輕輕抖落帽子里的櫻花,扣上兜帽,從天臺的角落里找出一個早就不用的舊網球包,從天臺的邊緣一躍而下。 他抓住天臺外的旋梯欄桿,單手用力跳到旁邊的樹上,動作輕盈地越過櫻花覆蓋的屋頂,然后順著老櫻花樹的枝干靈巧地變換姿勢,最終落到一座漆黑的小巷后。 “喵?” “喵喵!” 兩只正在打架的貓注意到這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頓時向他露出了爪子,于是諸伏景光從口袋里掏出平時用來塞給黑澤的糖,將糖塊放到了一黑一黃兩只貓面前。 他說,噓,不要出聲。 他記得這附近有位經常失眠的畫家,想要創作出屬于自己的奇跡,但從有這個想法開始,他就徹夜難以安眠,而每到黃昏降臨的時候,就是他能睡著的最好的時候,諸伏景光還沒打算去打擾這片刻的安寧。 他哄好兩只貓,重新站起來,望向這座城市。 從下往上看,城市的夜景宛如猙獰的怪物,張牙舞爪的高大建筑錯落地林立在天空中,像一座座綴滿華彩的墓碑,卻鑲嵌在沉默的夜景里,將呼吸聲都要覆蓋。 怪物在他的巢xue里沉睡,獵人正在深海的荊棘叢中巡游。 誰是獵人? 肩膀上趴著一只貓,網球包上還掛著一只貓的少年行走在實際上并不算寧靜的黑夜里,匆匆而過的行人大多不會注意到這看起來很普通的路人,于是少年穿過街道、走過霓虹映照的十字路口,在某個位置忽然止步。 “喵——” 兩只貓弓起脊背,在兜帽少年停步的時候就轉向了某個方向,就在這燈火輝煌的暗夜里,珠寶店的門被撞開,店員驚慌失措地躲在柜臺后,搶劫的人打碎了玻璃柜,正在往包里胡亂裝昂貴的寶石。 啪嗒。 腳步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片混亂的珠寶店里,搶劫犯猛地轉過身,用還在激動到顫抖的手抄起槍就對準了門外的少年。 穿著暗藍色外套的少年好像只是路過,無辜地舉起手,一手拎著貓,一手拿的是網球包。 他說:“我只是個路過的打網球的學生?!?/br> 就在搶劫犯稍微松了口氣,就要威脅眼前的學生時,那個少年卻忽然笑了。 云開霧散,月色空明。 從兜帽下面露出來的,是一雙明亮的、仿佛皎皎晴空的藍色眼睛。 諸伏景光在笑,跟平時的表情并不太一樣,每次到這個時候,他總是能感受到更加真切的、更加實際某種情緒來,就像隨著過去記憶的沉淀早就冷卻在骨血里的東西重新燃燒起來。 有聲音在喊他的名字,又或者是他正在呼喊某個人;于是,有幾雙手在他的背后,將他向前推去,就像以前他無數次感受到的那樣。 月光下的少年抬起頭來,笑意依舊,對近在咫尺的犯人說: “不過還好,你們也只是幾個搶劫犯而已?!?/br> 他毫不猶豫地往店里走去。 …… 東京的角落里每天都會發生各種各樣的事,珠寶店的事件就像是一朵小小的水花,很快就連掀起的漣漪也消失不見。 珠寶店的店員小心翼翼地從柜臺后面探出頭來的時候,只看到那個少年正將倒下的幾個歹徒堆在一起,又把落下的槍支放在柜臺上。然后他轉過頭,對她說:“報警啊?!?/br> 愣住的店員這才回過神來,急急忙忙撥通了報警電話,而就在她慌里慌張地跟警察說完情況,才想起跟少年道謝。她匆匆抬起頭,想去尋找剛才的身影,卻看到那個少年站在門口,望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