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老爺子挺起胸膛,與有榮焉:“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蜚語就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至于小沈先生您問的這個問題……我印象中,少爺倒是很久沒發病了?!?/br> 送走管家,沈祀托腮坐在病床邊。 福伯說紀老師很久沒發病,但他明明記得半個月前對方才發作過一次。 當時是在海邊的民宿里,紀浮光告訴他自己鳥毛過敏才會昏倒。 民宿,玻璃窗上的大洞,程玉喬的鬼魂。 游樂園,脫軌的過山車,敲軌道的冤魂…… 青年呆了呆。 接下去的時間,沈祀一次也沒夢到血蓮花紋身,謝必安那邊同樣沒有虞罌的消息,偷井眼的大鬼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不過仁愛醫院的眾人卻并沒有因此變得清閑,反而更加忙碌了。 游樂園那只敲軌道的鬼物就像一個無聲的訊號,昭示著六道法則對眾生約束的崩解。 越來越多的鬼物在大白天出現。剛開始它們試探性地盤踞在廢棄的爛尾樓,待拆遷的民居群等鮮有人至的地方,漸漸的,一點點往市中心和人流密集處靠近。 沈祀前一天早上出去打水的時候,還遇到了一只趴在水箱上的女鬼。對方穿著染血的白裙子,長發半遮面,一顆眼珠要掉不掉地掛在眼眶里。 放在從前,沈醫生大概會贊一句很逼真的特效妝,順便再看看周圍有沒有直播攝像頭。 女鬼手腳并用地從水箱上爬下來,對著他一邊斯哈斯哈一邊說好香,還一路跟到了病房外,被守在那里的牛頭當場抓獲,送去了仁愛醫院。 大部分鬼物都渾渾噩噩的,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攻擊性,這讓謝必安他們暗暗松了口氣。 鬼物只要不傷人,其實和普通人沒什么區別,一些人甚至因為見到已故的親朋好友而欣喜萬分。 與此同時,正?;钊松砩弦渤霈F了微妙的變化。這種變化主要體現在性格方面,變得暴躁易怒。 沈祀親眼看見隔壁病房的家屬為了誰先測血壓而大打出手,明明等上兩三分鐘就可以解決的問題,最后硬是把自己弄進了icu。 和鬼物只能在夜間活動不同,六道法則對人道的作用更加隱晦。它就像一道無形的枷鎖,道德是相伴而生的鐐銬。 現在法則削弱,根植于人性中的惡便一點點暴露出來,負面情緒被無限放大,最原始的破壞欲開始占據上風。 滬城警方上到總局,下到各街道派出所全忙得焦頭爛額,拘留室人滿為患,都快關不下了。 沈祀透過窗戶每天都能看到救護車頻繁進出的場景,送來的病人不是斷胳膊斷腿就是頭破血流,一個個躺在擔架上罵罵咧咧,結果醫生護士的嗓門比他們還大。 “愛治治,不治滾,老子還有一百多個病人在排隊等著,想死的自己爬!” 來查房的主治醫生臉也一天比一天臭,負責抽血的小護士化身容嬤嬤,沈祀都擔心她把紀浮光的胳膊給扎穿了。 老管家倒是一如既往的和藹慈愛,就是送來的餐食從脆皮乳鴿變成了水煮青菜。 所有人的精神都有種一點就炸的美感,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紀老師躺了大半個月,終于恢復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沈祀沒讓老管家來接。馬路上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橫七豎八撞在一起的車輛,還有此起彼伏的刺耳鳴笛聲。附近的幾條街道交通全部癱瘓,兩人只好跑去坐地鐵。 和他們有一樣想法的人不少,車廂里烏泱泱的全是腦袋,每個人眼底都帶著不耐煩和想找誰干一架的戾氣。 好不容易到了小區樓下,沈祀差點被從天而降的不明物砸到,紀浮光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才免了再跑一趟醫院的尷尬。 沈祀驚魂甫定地看了看,是一只男人的皮鞋。 繼皮鞋之后,又陸陸續續掉下來盤子,碗,抱枕,甚至還有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紀浮光拽著他一路小跑上樓,回到出租屋關上門,才終于感覺到了一絲安全。 “好像爆發第四次世界大戰了一樣?!鄙蜢肼犞鴺巧蠘窍聜鱽淼闹淞R打斗聲苦笑。 紀浮光給他倒了杯水,一臉淡定:“吵累了就消停了?!?/br> 沈祀一想也是,那些人總不可能不休息吧。 “晚飯想吃什么?”紀浮光笑著問。 沈祀已經吃了三天的水煮青菜,整個人都往外透著綠光,聞言立刻說:“脆皮乳鴿,但福伯恐怕不愿意做吧?” 紀浮光晃了晃手機:“可以叫外賣?!?/br> 沈祀驚訝:“現在這種時候還有外賣店開著嗎?” “有?!?/br> 不光有,而且還不少。 紀浮光挑了家看起來相對干凈的粵菜館,下單了兩對脆皮乳鴿,水晶蝦餃,虎皮鳳爪,豉蒸排骨和艇仔粥。 在醫院待了快一個月,雖然住的單人病房,但洗漱什么的總不如家里方便,剛才又跑了一陣,沈祀出了不少汗。于是在等外賣到達的時間里,他先去浴室洗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紀浮光坐在那張老舊的二手八仙桌邊用手機看文件——住院期間蘇七月幫著處理了大部分工作,但許多事情依舊需要紀總親自拍板。 紀浮光聽見浴室門打開的動靜抬起頭。 沈祀穿了件大碼的t恤和五分褲,露出兩條細伶伶的胳膊和白生生的腿兒,整個人還氤氳著尚未完全擦干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