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船槳上刻了符文，船身也刻了符文。只需要船夫拿起船槳滑動，兩個符文便會遙相呼應，自發的形成加速前進的符文陣法。

    倒影總是在成型的一瞬就被水波攪散。

    船夫專心使槳，無暇去看水面的倒影。

    君既明是這些不斷出現又不斷破碎的倒影的唯一觀眾。

    “哈哈哈，那您這次真的可以開開眼界了！我們越盈洲的變化還是挺大的，光是我出生的這幾十年，就多了三座新城?！贝蛩实?。

    君既明微笑頷首，“如果有機會去游覽的話，一定會去?！?/br>
    船夫哈哈一笑，“小桌上擺了糕點和茶，咱們到玉真城還有好些時候，您若是渴了餓了，可以自行取用。對了，您要去玉真城……您知道玉真城的情況么？”

    君既明一怔，“玉真城是瑯天閣的總閣?！?/br>
    “……”船夫驚訝，“您說的是六百年前的老黃歷了！”

    君既明難得茫然：“??？”

    “現在瑯天閣的總閣搬去了煙光城……什么時候搬的，得有個大幾百年了，我出生的時候，他們就在煙光城了?！贝蛘f道，“我是土生土長的玉真城人。煙光城和玉真城一南一北，遠著呢！”

    君既明若有所思，“但是拍賣行在玉真城舉行?！?/br>
    “對?！贝螯c頭，“往年的拍賣會也是在玉真城舉行，您恐怕不怎么接觸拍賣會吧？我們玉真城最特別最顯眼的建筑，就是城中原本作總閣使用的連綿十二樓。您說，這地方不物盡其用來當拍賣會的場地，是不是浪費了？”

    君既明怔了怔，旋即回味來，“有幾分道理?！?/br>
    不過，好端端的，瑯天閣為什么要搬家呢？

    他們從前也沒有搬過啊。

    “是吧……哎，不對，我本來想和您說的不是這個事?！贝虬炎哌h的話題拉回來，“我是想告訴您，玉真城里不拘什么種族之分，魔族、妖族也可以在城中光明正大行走，您得有個心理準備?！?/br>
    君既明明白了，“主要讓我對魔族有心理準備吧?！?/br>
    “呃……對?！贝蛱谷怀姓J，“您別看是魔族，他們看起來和正常的人族沒什么分別，甚至比某些人族懂規矩多了！妖族嘛……近來妖族的日子是不太好過，玉真城對妖族入城卡得嚴?！?/br>
    ……因為不懂規矩的都被我殺了。

    舒徊默默想到。

    “因為素問城的事？”

    “是啊?！贝螯c頭，心有戚戚然，“您說素問城里的妖氣襲擊，沒有妖族在背后和霞舉會聯手，可能么？通緝令一出來，我們城主府就被舉報淹沒了——誰想當第二個素問城？沒人想啊?！?/br>
    君既明點了點頭。

    雖然中道神州不曾在明面上對妖族發難，但是世人的眼睛可以看得分明，知道什么是好壞。

    會在和睦相處中接受異族的存在，也會因為受到傷害而選擇遠離。

    人心里是有一桿秤的。

    .

    行船小半日，船只抵達了玉真城。

    君既明付過船費，下了船，憑借玄清教準備的身份憑證毫無阻礙的進了玉真城。

    一進城來，他便知道船夫所言非虛。

    遠的不說，就說他左前方的面攤上，那個穿著黑衣的高大男人，毫無疑問是一個魔族。

    君既明能夠感受到他身上的魔氣流動。

    但是他沒有奇怪的耳朵，沒有奇怪的五官，一張臉普通周正……如果關掉修士的感知，只用rou眼去看，他和普通的人族是真的沒有區別。

    男人在面攤上幫工，手腳麻利的給客人們送面碗。

    ……如果不是修士在這里，誰認得出來他是魔族？

    君既明忽然想到了舒徊說過的那句話。

    “小花?！?/br>
    “嗯？”

    “你說過，魔族與人族，本質上同修一種靈氣?！?/br>
    “對?！笔婊惨庾R到了君既明在想什么，輕聲復述自己當時的話，“魔族如果一出生就在九州，就修行九州的功法，其實與人族沒有區別?！?/br>
    君既明腦海里閃過一個想法：“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無名淵里的魔族與九州四海的人族，其實……都是人族，只是生長的環境不一樣，造就了不同的特點？”

    就像九州四海，不同的大洲，甚至不同的城池……乃至相鄰的村鎮之間，都會存在生活習性上的區別。

    舒徊心中一驚。

    他的師尊、他的靈主真的……

    很敏銳。

    “既明哥哥，我和你的想法一樣?！?/br>
    ——因為這是事實。

    君既明沉默了一瞬，“那無名淵的鎮魔之戰，又算什么？”

    如果事實真的是他猜想的那般，所謂的鎮魔之戰，便是生活在地上與地下的人族之間的戰爭，而這場戰爭的導火線……清江燭家的覆滅……不過是幕后挑起戰爭之人做的一個局。

    君既明第一次懷疑自己的劍。

    舒徊感知到他心中的情緒，果斷道：“既明哥哥，這不是你的錯?！?/br>
    “六百年前，與霞舉會聯手挑起鎮魔之戰的魔族，都已經死了?！?/br>
    如果有機會一起去無名淵，我就帶你去看一看，處刑臺下的血色花田。

    “但還有沒有死的?！?/br>
    君既明輕聲說道。

    “那我們一起殺?！?/br>
    舒徊毫不猶豫，冷靜說道。

    聽到他這么說，君既明終于笑了起來，“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