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如何失蹤的?總不會平白就沒了性命!”八皇子跟著站了起來,腿肚子顫了顫,這消息太刺激,急得他一時竟然險些沒站穩,摔個倒栽蔥。 云瀾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自己心中也不淡然,因著他素來冷淡,由此旁人難以看出他的情緒,若是簡寧在,便能從他微微發紅的眼角和青筋凸顯的手背上察覺出,云瀾舟已然心急如焚了。 “我們的人從滄州傳消息到慶州,飛鴿傳書,約莫四日,而信上說那時已經失蹤好幾日了,卑職實在憂心……”暗衛結結巴巴地補了一句,這兩位皇子平日里一個端方持重,一個不問世事,再好相處不過,可此時的神色實在恐怖,叫他猛地連如何說話也忘了,滿心的慌亂,恨不能一脖子吊死,以此贖罪。 實際上,云瀾舟不只是心急如焚,他是整個人直接被一把火給焚了。 幽深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眨了一下,他硬生生地拽著那暗衛的衣領,把人扯了起來摜在墻上,寒聲問:“誰給你的消息?” “玄鴉?!卑敌l咽了咽口水,被云瀾舟周身的殺氣震懾,艱澀道:“殿下是知道的,論武功我們沒有人比得過玄鴉,他都跟丟了……” 他都跟丟了,言下之意是阿寧和皇兄必然早已身陷險境。 云瀾舟顧不得跟這些暗衛計較,稍微算了算路程便知道,阿寧應該被困了十來日,莫說多一日,就是多一炷香的時辰,都可能…… 云瀾舟想不下去,立刻了把匕首佩進腰中,甚至來不及與八皇子告別,走之前只給了個眼神,八皇子在那個被夜色和昏黃燭火打濕的倉促眼神中,懂得了云瀾舟的意思,他輕輕頷首,讓人抓緊前去。 三十多匹駿馬盯著夜色如一片海潮般乘風而出,蕭蕭馬鳴,一息千里,伴著穿身而過的樹林沙響,這一支自慶州向北急奔的輕騎隊仿佛拿出了同歸于盡的氣勢,而他們風馳云走之所在,不是滄州,是去那令人心死的黃河。 這愈發莽撞的速度讓后面的暗衛不敢跟上來,他們的主子好似渾身長滿了雄心豹子膽,竟然為了抄近路,打馬飛躍了一處深數丈寬兩尺的懸崖,這發了瘋似的連夜奔襲,并未讓云瀾舟疲乏倦怠,反而如縱風止燎,使他的心里的焦急幾乎化成了一片永遠不可追回的嘆息,也化成了馬蹄下濺起的無數沙泥,讓他越急切,越如以身飼火,渾身的皮rou都隱隱作疼,似乎下一刻便要碎裂開來爆體而亡,叫旁人看看公子王孫的死樣居然能如此的不同凡響。 說來奇怪,皮這樣熱,骨頭卻被迎面而來的長風席卷,冷得即將四分五裂般,費盡了所有的毅力才堪堪收攏成這樣一具岌岌可危、卻又堅韌不撓的枯骸。 此時的他也沒料到,出宮收糧都得坐馬車,從不騎馬的自己,此時已經縱身馬上,毫不畏懼,或者又更為恐懼和害怕的事情等在前方,掩蓋了那對馬兒的小小芥蒂。 一路風馳電掣,兩日后,云瀾舟鞭笞著自己的每刻每息,好不容易沖到了滄州城下,連自報家門都沒有,直接拿出了皇帝以前御賜的金令,迫使看守城門的官兵打開了門,拎著三十幾人組成的一批暗衛,直愣愣地沖入了城中。 一路上,云瀾舟想好了千百種法子,如分布暗衛去城中尋人,借用滄州駐軍限制城門出入,發布一千兩黃金的懸賞令,當地百姓只要能動彈的,都可以去官府告知線索。 可他萬萬沒想到,剛一進城,就見城口掛上了白旗。 那是霽云幡,皇室尊親薨逝的信物。 皇家子嗣新喪時,幡白如素,迎風而展,勒令百姓感一感冠冕堂皇的隆恩,盡一盡素不相識的哀思。 此時的州府衙門中所有人都穿著素衣,腰系白帶,云瀾舟橫沖直撞地行來,雙眼瞎得很有魄力,一路滿是白布白衣白燈籠,他愣是看不見一般,帶著滿身風霜鍛造過的殺氣找到了滄州知州,開門見山,半威脅半恐嚇地問:“二皇子和仙師人在何處?” 他這語氣和神色落在知州周遂生眼里,跟見了鬼一樣,旁邊那幾位二皇子帶來的官員認出云瀾舟的身份,悄悄告訴了周遂生,周遂生一腦門官司,這可如何是好,先前來了個二皇子,沒平安幾日便一名嗚呼了,這又來個十一皇子,多災多難,難道他滄州早已納入了地府管轄,不受皇天大地的安排了,專門克死皇親,害死百姓么? 周遂生有苦說不出,哆哆嗦嗦地扒拉著十一殿下攥著自己衣襟的手臂,“殿下,罪臣未能保護二殿下和仙師之安穩,萬死不能贖罪,望殿下節哀,抑悲保和,這靈柩歸京的日子還需您親定……” 眼睛瞎得很有魄力的云瀾舟這會兒連耳朵也聾了,他不知道那畏縮的知州嘀嘀咕咕地說了什么,也不明白那些來勸他住手的官員為何能如此苦口婆心的信口雌黃。 二哥和阿寧活生生地到了滄州,身邊跟著一百六十人的禁衛軍,還有二百四十人運送糧草的京郊駐軍,滄州那骨頭不過二兩重的土匪能猖獗到在禁衛軍的眼皮底下殘害皇嗣,說出去誰信? 而當他站在院中兩尊棺木前,有理有據的反駁和質問,變成了飛揚跋扈的蠻橫與不通情理的瘋狂。 府衙內專門開設了靈堂,兩具棺材停在內院大堂正中。 靈堂莊嚴肅穆,素幡低垂,白綾飄舞,兩具棺材靜靜停放在內院大堂的正中,方才還一口一個“節哀順變”的官員們齊齊緘默下來,拿眼去瞧云瀾舟的神色,好似有了眼前的如山鐵證,不必多說,十一殿下也只好認清現實,去為他死去的二哥哭一場,然后傻眉愣眼地諒解所有人,送仙師和二皇子的靈柩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