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想到布衾寒涼,又跑回去從值房中取來夫人給自己預備的厚棉被和褥子。雖是皇上厭棄的皇子,但他不敢拿自己用過的東西冒犯皇家血脈,被褥都是夫人今年給他新縫制的,他沒舍得用,剛好給十一皇子用了。除此之外,還帶了火盆和炭。 他一把老骨頭,來回奔波四五趟,早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可病人已經過了自己的手,豈能貪一時安逸? 既然決意出診,定要盡心盡力才安心。于是又撿了些院外的枯木枝,和換下來的薄被一起封住了漏風的窗戶。 眼看天光將明,老太醫將一切收拾妥當,再喂藥時,云瀾舟已經可以吞咽。呼吸平穩后,老太醫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簡寧端詳著云瀾舟的狀況,他第一次見識中醫針灸治療風寒,見效意外的快,心中的大石逐漸落了下來。 老太醫站起身的時候,天邊隱現暗淡的輝光。簡寧知道他該回去了,便將脈案叼來,放在了太醫的手邊。 老太醫摸了摸他的狗頭,“剩余的藥在書案上,若是你主人還是不清醒,今晚便再來尋我?!?/br> 簡寧:“汪!” 太醫走后,簡寧不敢松懈,一直趴在床邊試探云瀾舟的體溫。 他跟個巴掌那么大,只能趴在云瀾舟下巴上才能摸到他的額頭和臉。每當感覺云瀾舟體溫降下去一點,他就高興得甩甩尾巴。自己也沒意識到已經做出比狗還像狗的動作了。 簡寧不知道什么時候累得睡了過去,也不知道云瀾舟什么時候退了燒,臉色也不像之前那么蒼白,恢復了一些正常人的氣色。 云瀾舟做了個回到過去的夢,夢里母妃被大火吞沒,濃煙滾滾,他想去抓母妃的衣角,卻被大火隔絕在外。 他哭喊著喚母妃,可回應他的只有火焰熊熊燃燒的噼啪聲,黑煙嗆入口鼻,心肺間充滿了灼熱的痛楚,呼吸越來越吃力。 他被憋悶的感覺激得猛然醒來,卻睜不開眼,因為臉上正蓋著一張毛茸茸的布巾。布巾分量十足,遮住了口鼻才叫他呼吸如此艱難。 云瀾舟心生詫異,迷迷糊糊地把布巾拎起來一看,原是一只趴在他臉上睡死過去的小狗兒。 目光下移,看到小狗顫顫巍巍的四只小腿,正如魚兒游水般劃動著…… 云瀾舟:? 第03章 翌日,老太醫下值歸家,和夫人說起這樁奇事。 夫人常年茹素,禮佛久了,平日遇事總鎮定自若,這回凝神聽他說完,面色卻罕見地變了變。 “官人還記得淑妃?” 瞧她雙手緊握,唇齒微動,儼然已經心緒不寧,老太醫關切道:“夫人莫急,我自然記得,何故有此一問?” “兩年前的安胎藥……”她說到此處聲音低了下去,不安地看著老太醫。 “與我斷無干系!”老太醫嘴上篤定,臉色卻不掩駭然,他急忙起身在堂屋中轉了幾圈,努力將記憶中那些紛雜的思緒理清。 “我豈不知你性情平和良善,宮中種種皆為自保?可淑妃實因安胎藥才……無論過往,我只與你說,犬目能見陰陽,聞鬼神之氣,邪魅不敢近前,可聽你說起那小狗兒如此通曉人性,其中應有蹊蹺,我不信有邪祟附身,猜想……”她沉吟了片刻,似自己也不相信,猶豫道:“會不會是淑妃轉世?” 老太醫和夫人對視幾息,本因此事凝重的二人,忽然雙雙笑了。那樣風華絕代的淑妃娘娘轉世成一條小狗兒,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罷了,就當是吧!”老太醫釋然地舒了口氣。 只是夜里細細回想,老太醫又驚出一身冷汗。若是昨夜沒幫忙,無論那小狗兒是不是淑妃轉世,即便不怪力亂神,或許他也難逃一死。 當時夜半,他老眼昏花,若那小狗兒趁夜色竄到其他主子的宮里去,脈案他是絕拿不回來了?;屎竽锬镎鹋?,豈不是全家都遭殃? 思及此,他后怕地在心中默念了幾十遍南無阿彌陀佛。 昨夜守了云瀾舟一夜,簡寧支不住自己也睡了過去。 簡寧在夢中感覺后頸的rou似乎被什么東西抓住,身體也逐漸飛了起來,他雙眼迷離地蹬了蹬腿,就見眼前一張皺巴巴的小臉。 四目相對,小皇子的眼中帶著nongnong的困惑。大病未愈,小皇子的桃花眼有些微腫,在迷蒙的晨光重,看起來水霧蒙蒙的。 簡寧不知不覺看得呆了,尾巴顫巍巍地搖了搖?;腥徊煊X自己這個有點行為太狗了,兩條前爪尷尬地放下來,后腿夾緊,耳朵也軟趴趴地耷拉在腦袋上。 小皇子定睛看了它一會兒,似乎在琢磨這是個什么東西,目光中流露著一絲迷茫。 簡寧嗚嗚幾聲,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 云瀾舟剛醒來,人又瘦弱,被兇險的風寒折磨得早已沒有力氣,一人一狗僵持片刻,齊齊倒回了原位。 簡寧連滾帶爬地從他臉上站起來,伸爪子去碰云瀾舟的額頭,想探探他的體溫,不料撲了個空。 小皇子木著一張小臉躲開了狗爪,艱難坐起身,再搖搖晃晃地下了床。 簡寧猜他多半是想喝水了,很有眼力見地跳下床跑到殿內一個破舊的銅壺旁邊,昨夜老太醫用這個壺燒過熱水。 他對著小皇子叫了幾聲,意思是“這兒呢這兒呢!昨晚特意給你燒的?!?/br> 云瀾舟尋聲望去,目光越過不知從何處來的小狗,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抱著銅壺猛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