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看都不看李一程一眼，直接道，“我只是一個賣藥的商人，李師爺另請高明去吧！”

    李一程并沒有生氣，只是看著白蘇蒼白的臉，長長嘆了一口氣。

    “白兄，你是不相信自己，還是不相信白老大夫？白老大夫醫術高明，惘然身死確實讓人唏噓，但是，如果老爺子還活著，愿意看到你這樣自怨自艾，故步自封，停步不前嗎？”

    “可是他死了！”

    白蘇的眼圈紅了，怒視著李一程。

    李一程毫不退縮的回看著他，“老人家確實是冤枉的，但是，你覺得老人家后悔學醫，后悔選擇這個行當嗎？他臨走的時候，有說過不讓他的子孫學醫嗎？你舍得他的醫術就斷送在你這里嗎？”

    白蘇說不出話來。

    他的祖父從一個醫館里的小學徒到太醫院的太醫，走過很長的路。

    白蘇從小父母雙亡，跟在祖父身邊，一直受祖父的教導。

    祖父很喜歡他，因為他在醫學上很有天賦，只要祖父指給他的草藥，只一次就記住了。

    他三歲，剛識字的時候，他祖父教的是《湯頭歌》。

    原本他以為他會繼承祖父的衣缽，成為一名大夫，沒想到祖父因為牽扯進宮廷爭斗，被誣陷而亡。

    他看著自己的家分崩離析，最親的人橫死，再也沒有了學醫的熱情，一個人回了老家，開了這家藥鋪。

    幸好留在老家的遠房叔叔幫了他，可惜的是，沒幾年那位叔叔也故去了，只剩下了白芷跟他一起相依為命。

    因為吉澤縣的大夫少，百姓們自己買藥總是買錯，他忍不住賣藥的時候指點他們，后來變成了百姓們買藥前總要問他一聲。

    他承認他很享受這種日子，被人尊敬，被人需要。

    他其實不是不想當大夫，而是膽小。祖父那樣厲害的大夫都會被人誣陷而喪命，他只學了幾年的醫，又能如何？

    李一程嘆了口氣，低聲道：“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逼你?！?/br>
    李一程出去了，白蘇坐在躺椅上沒有動。

    “大哥，他沒有資格讓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你不用往心里去，大不了咱們不跟他們合作了?！?/br>
    白芷很是不滿。

    白蘇卻嘆了口氣，“李一程是個好人，他做的都是為了吉澤百姓?！?/br>
    “那又怎么樣？他是為了曾明川，為了曾明川的政績，那是他們應該做的，關咱們什么事兒？”

    白蘇看著白芷氣憤的模樣，猛然驚覺，自己怎么把白芷教成了這個樣子？

    曾明川身為吉澤的父母官，職責所在，確實應該為了百姓做事。

    但做官這事兒太講究良心了。

    做好做壞都是三年。

    做壞官更容易些，不做事還能撈好處，三年過去，只要不出大事還可以換個地方再撈一筆。

    做好官就難了。

    就看曾明川和李一程，剛來吉澤，就忙著修河道，建縣學，還要指導百姓們堆肥種草藥，如今還開了醫館……

    他們都是好人??！

    李一程說的對，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只龜縮在家里，這一輩子又能如何？祖父不會愿意讓他的醫術斷送在自己這一代的。

    “芷兒，聽說李一程要招學生？”

    “是?！卑总撇磺樵傅恼f，“李一程今天在醫館開業的時候說了，要招收四名學生。第一年不收學費，第二年第三年會給工錢。只是學成以后，要去下面村子里行醫三年?！?/br>
    白蘇嘆了口氣，李一程做的事情總是出人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芷兒，你想不想學醫？”

    “我……”白芷撅著嘴道，“我只想幫大哥賣藥?！?/br>
    白蘇笑起來，“你呀！”

    白芷走到他身邊，蹲下身，拉著他的手道：“大哥，你想去幫李一程的忙嗎？”

    他雖然是問句，但很肯定，他直愣愣的目光仿佛看進了他的心里。

    白蘇心頭一跳，垂下眼簾，苦笑道：“我又不是大夫，怎么幫他的忙？”

    “你當然能。你總是說你不是大夫，但你做的，哪一樣不是大夫才能做的？這吉澤縣的百姓們早就把你當成大夫了?！?/br>
    “我……”

    “大哥，你不想去就不去。這么多年咱們倆都走過來了，何況是現在？”

    白蘇抬起眼皮，看向白芷，白芷沖他點頭。

    “芷兒，你會不會覺得大哥很懦弱？”

    “當然不會。你小小年紀遭逢大難，能開起這個藥鋪，還知恩圖報，把我撫養長大，大哥，你是很勇敢的人。再說，咱們過自己的日子，管他們說什么？”

    白蘇沉默片刻，“芷兒，你跟著我也學了這么多年醫藥，也該有個實踐的機會了?！?/br>
    白芷愕然，“大哥，你這話什么意思？”

    白蘇淡淡一笑，“我在這藥鋪里待了這么多年，是該出去走走了?！?/br>
    白芷摸摸鼻子，大哥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為什么他不明白呢？

    第二天辰時二刻，李一程出門想先去安民藥鋪，問問藥材種子什么時候到，江來告訴他，白老板去了醫館。

    李一程先是一怔，隨即臉上一喜，難道他……

    他連忙命令馬車掉頭，去醫館。

    “白老板在哪里？”

    “在診室里?！?/br>
    李一程快走幾步，走進醫館。

    白蘇果然在醫館里，坐在桌子后面原本自己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