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課很快上完，常瑜留了作業走了，下一節課前，有一刻鐘的休息時間，教室里恢復了嗡嗡嗡的說話聲。

    前面男子冷哼一聲，“又是抄寫，還能不能有點兒新花樣?！?/br>
    賀玄低聲跟曾明川解釋，“常夫子是講基礎文義的，抄寫比較多?！?/br>
    曾明川點頭，“基礎很重要?！?/br>
    見前面的男子出去了，賀玄小聲道：“前面的同窗叫姜永春，是河南莊姜員外的獨子，住在書院，很是恃才傲物?！?/br>
    “他學業很好嗎？”

    賀玄的聲音更小，“秀才中了幾年，上次鄉試落第，打算明年再考?！?/br>
    曾明川淡淡道：“跟我們一樣而已，他有何自傲之處？”

    “他家有錢嘛！”

    “有錢？那是他老子賺的，與他何干？大丈夫頂天立地，自己做出一番作為才是?！?/br>
    賀玄抱拳，道：“曾兄豪氣，在下不如?！?/br>
    曾明川笑起來，“賀兄不必自謙，出身寒門，刻苦耕讀，你我都是一樣的?！?/br>
    賀玄卻心里搖頭，哪里是一樣？就說這番心境，他比起曾明川差遠了。

    不過上天待他不薄，讓他遇到了曾明川這樣一個同窗，跟他一起學習，也是件很幸運的事了。

    曾明川不知道賀玄心里把他當成了榜樣，低聲問道：“下節課是什么？”

    “是經貼?！?/br>
    “謝謝?！?/br>
    “曾兄有禮了，在下孟廣益?！?/br>
    “曾兄，咱們又見面了?！?/br>
    王金福跟曾明川有過一面之緣，帶著孟廣益來跟曾明川見禮，曾明川連忙起身抱拳回禮。

    賀玄看著曾明川不卑不亢的與人寒暄，眼睛里直冒星星。

    一上午兩節課上完，有一個時辰的午休時間，學子們可以在院內吃飯，也可以回家吃，還可以自帶飯食。

    但是教室里不準吃東西，必須要去飯堂或者在教室外面吃。

    曾明川跟賀玄一起往外走，看他拿著食盒，問道：“你的飯沒有提前送去飯堂加熱嗎？”

    賀玄搖頭，“我的飯不用熱，我在前面找好座位等你?！?/br>
    “好?！?/br>
    自帶飯食的學生不少，曾明川拿了飯回來，飯堂里已經坐了大半人。

    賀玄見到曾明川，站起來沖他揮手。

    曾明川見賀玄自己一人坐一桌，面帶微笑，大步往他那邊走去。

    到了賀玄桌前，曾明川把飯菜拿出來，看賀玄面前只有一個餅子，一碗咸菜，把自己帶的兩碗菜往前推了推。

    “一起吃?！?/br>
    賀玄早就聞到了曾明川帶來的飯菜的香味，一碗是豆角，另一碗里的rou跟他平日里見到的不同，不由問道：“這是什么rou？我竟從來沒有見過?！?/br>
    曾明川笑道：“這是我夫郎自己做的，你猜猜看。你要是猜對了，吃過這rou，那就可以不吃。要是猜不對，就陪我一起把這rou都吃了?！?/br>
    他怕賀玄不好意思吃，故意這么說。

    這話倒是讓賀玄有了好勝心。

    他把碗里的rou仔細看了又看，才夾起一塊肥瘦都有的rou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這rou……他確定自己沒有吃過。瘦rou不柴，肥rou不膩，似乎還有皮，但皮也十分軟爛，還帶著點兒韌勁兒。

    味道更不用說，香而不膩，有幾分淡淡的辣味兒。

    他把口里的rou咽下去，眼睛盯著碗里的rou，看了好半天，最終搖頭。

    “曾兄可告訴我這是什么rou？”

    曾明川得意非常，道：“你先告訴我，這rou好吃嗎？”

    “味道自是沒得說?！?/br>
    曾明川笑著給他夾了幾塊rou放到他的碗里，道：“好吃你就多吃點兒，這是豬頭rou?！?/br>
    “豬頭rou？”

    賀玄家里也養豬，家中日子艱難，豬下水從來不舍得扔，豬頭也做過，但做出來的味道哪有這么好？

    曾明川點頭，“確實是豬頭rou，賀兄不會嫌棄吧？”

    “怎么會？我只是感慨，尊夫人竟然能把豬頭rou做的這么好吃?！?/br>
    曾明川又指指另一碗，“這是干豆角，也很不錯?！?/br>
    “這豆角是如何保存到現在的？”

    “不難，只要先把豆角……”

    兩人一邊低聲交談，一邊吃飯，不遠處的姜永春看著這一幕，冷哼一聲，“學院里有這種人，實在是有損我們學院的名聲?！?/br>
    孟廣益跟他坐一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見是兩個年輕學子在吃飯交談，雖然穿著樸素，但沒有什么不妥。

    “姜兄何出此言？”

    孟廣益雖然不曾在院中說過他的家世，但從他的穿戴談吐，可以看出他出身不凡。

    姜永春在他面前，態度沒有那么囂張，只是道：“寒門學子，學習不見得如何，這大呼小叫的粗人作風倒是被帶了進來?！?/br>
    孟廣益看著賀玄跟曾明川有說有笑，淡淡道：“同窗之間關系和睦，正是老師愿意看到的。賀玄性子內向，曾明川剛來就能跟他相交和諧，倒是不錯?！?/br>
    “切！”姜永春輕笑一聲，“兩個泥腿子報團取暖罷了?！?/br>
    孟廣益詫異的抬頭，重新審視姜永春，沒想到這人空有一副皮囊，卻是個目中無人的。

    他清楚姜永春的背景，他父親曾經是王家的佃戶，因為娶了王家的小姐，才成了如今的姜員外。

    上門女婿不可恥，可恥的是忘了自己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