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程一把拉住他的手，站到他的面前，道：“如果，我說如果咱們家不再這么窮，能供得起你讀書，你還會放棄嗎？你真的舍得放棄嗎？”

    曾明川對上李一程又大又黑的眼睛，仿佛被吸了進去。

    他的話更讓他心頭劇震。

    寒窗苦讀多年，小小年紀考上童生，時常被老師夸獎，他如何甘心放棄？

    可……先是母親病，再是父親病，等父母去了，他才知道百無一用是書生。

    柔兒還小，他要照顧家里，還要去地里干活，他一個人恨不得分成幾個人用?？傻筋^來，地里的收成不怎么樣，家里的日子也不見起色。

    他知道自己跟李一程有婚約，見過他一面之后，更是對他念念不忘，好不容易攢了點兒錢辦了婚事，沒想到李一程他……

    他醒過來那天就做了決定，放棄那些好高騖遠，那些奢望，守著柔兒過日子就行?？衫钜怀虆s說如果他家不再這么窮，能供得起他讀書……

    如今李一程變了，但他對自己沒有信心。如果考不上，他會不會失望？

    他怔怔的看著李一程，回答不出他的問話。

    曾明川以為李一程還會說什么，李一程卻只說了句：“家里的事情你不用cao心，你好好想一想。我不是要勉強你，你無論如何做，只要自己不后悔就行?！?/br>
    說完，他四處看看，“柔兒呢？”

    聽他轉移了話題，曾明川松了口氣，“應該是去后院看小雞和兔子了?！?/br>
    李一程笑起來，“小朋友總是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說完抬腳走了，只留下曾明川一個人，又陷入了沉思里。

    李一程去后院找到了柔兒，她蹲在放小雞的圈里，正跟小雞絮絮叨叨說著什么。

    李一程嘴角微微翹起，喊了聲“柔兒”。

    柔兒抬頭，見是李一程，連忙起身走到他面前，道：“嫂嬤，你來了？”

    “在做什么？”

    柔兒彎起眼睛，道：“我捉了小蟲子喂小雞?！?/br>
    要捉多少蟲子才能喂飽它們？

    李一程憋著笑道：“里面臟，你先出來，我把雞糞鏟了?！?/br>
    “哦?！?/br>
    柔兒聽話的從雞圈里出來。

    李一程又問，“我把雞糞鏟出來，放到哪里？”

    “??？放到哪里？””柔兒瞪大了眼睛，隨即像是明白過來，“以前大哥都是把雞糞裝到筐子里，然后搬出去倒掉?！?/br>
    “倒到哪里？”

    “在村頭上有個垃圾堆，垃圾多了以后，村長會組織大家清理?！?/br>
    “就是說這些雞糞是扔掉的？”

    柔兒點頭，隨即問道：“不扔掉多臭呀！”

    “咱村里有人養豬嗎？那豬糞呢？”

    柔兒皺起鼻子，“豬糞更臭，當然也是扔掉不要。味道難聞，還招蟲子?！?/br>
    李一程摸摸鼻子，據他所知，雞糞、豬糞都是漚肥的好原料，這里的人居然都扔掉？這也太浪費了吧？還是……他們并不知道漚肥的法子？

    想到這里，他大步往回走。

    柔兒不明白李一程怎么走了，連忙跟上。

    李一程要漚肥，自然要跟曾明川說。

    曾明川見李一程回來，以為又要跟他說科舉的事兒，卻聽他說：“明川，我想在后院漚肥?！?/br>
    漚肥？漚肥是什么？

    看曾明川的神情，李一程肯定他們果然不會漚肥。

    李一程把如何漚肥說了一遍，曾明川大概了解了。

    “你的意思是，雞糞、人糞、豬糞都可以漚肥，用到地里，莊稼會長得旺盛，產量會增加？”

    “對?！?/br>
    “你打算在哪里漚肥？”

    李一程道：“咱家后院比較大，就在后院里吧！”

    曾明川皺起眉頭，“那樣的話，味道太大了?！?/br>
    隨后他道：“后院外面沒有人家，有一大塊空地，不如在那里挖坑漚肥，你看如何？”

    李一程道：“我去看看?！?/br>
    柔兒緊緊跟上，“我也去?！?/br>
    李一程順著胡同繞到房子后面，后院外面果然是一大片空地，里面長滿了野草。

    他順著胡同往前，繞到空地盡頭，是一條小路，小路地勢略高，再往前十幾米，才是莊稼地，再往前看，就是圍子頂山了。

    “柔兒，這里為什么空了這么一大片？”

    柔兒摸摸腦袋，“我也不知道?！?/br>
    李一程失笑，柔兒才幾歲，怎么會知道？要回去問曾明川才對。

    這么大的空地，離村子還遠，是個漚肥的好地方。

    他牽著柔兒回家，詢問曾明川那塊地為何空著。

    曾明川思索片刻，才道：“原本這塊地是給村民蓋房子用的，但很多人嫌這里地方太小，地勢還低，不愿意來，就空著了。天長日久的，這里荒草叢生，更沒有人來了?！?/br>
    李一程點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在那里漚肥再好不過了?！?/br>
    曾明川道：“漚肥需要挖多大的坑？”

    “用雞糞漚肥的話，不需要挖太大的坑。而且雞糞漚肥的時間短，先曬干，然后埋到土里，七八天就差不多了。咱家只有兩畝地，坑不用挖太大，但也不能太小。差不多一丈見方，三四尺深就夠?！?/br>
    “這種力氣活，等我腳好了再做吧！”

    “那我先把雞糞鏟出來，放到后面的路上曬干。這里經常有人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