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天涼，他打了兩個寒戰，回屋睡了。

    第二天早上，林晃裹著大毛衣，耷眼站在燒麥鋪前。

    “攏個燒外，原味?！?/br>
    老板娘揭開屜蓋，“兩個原味燒麥？同學，感冒了？”

    “鞥?！?/br>
    “嗐，半夜急降溫?！崩习迥锇褵溸f給他，又塞了一杯熱豆漿，“豆漿送的，吃飽點啊?！?/br>
    林晃眼睛漏開一條縫，瞅了豆漿半天才啟動大腦，說了聲謝。

    林守萍買的新毛衣又大又厚，高領寬袖，林晃人薄臉也小，縮在衣服里像個戴假發的衣架子。他晃悠進換水房，三兩口就把早飯吞了。

    吃完才意識到老板娘聽岔，他今天要的是六個——每逢生病格外餓，倆燒麥填不飽。

    林晃抑郁地往外走，迎面撞見邵明曜一手抓著書包，另一手拎著早餐，運動服還沒換，像剛晨跑結束。

    邵明曜打量他，“你怎么了？”

    林晃抬頭瞅一眼鐘，“你真天腫么才飽完??？”

    邵明曜皺眉消化了一會兒，“多跑了一個小時。你感冒了？”

    林晃：“鞥?！?/br>
    邵明曜伸手要來探他腦門，他躲了，隔著口罩揉兩把鼻子，耷眼瞅著邵明曜的早飯。

    來往的學生看著，邵明曜把手里的包子轉移給林晃，又抓著一大把堅果和巧克力從后門進了高二八班，全都堆在林晃桌上。

    林晃半死不活地趴著，從桌子底下往嘴里塞，塞著塞著胳膊一掉，又睡過去了。

    林晃睡到大上午，渾身汗透，索性去開了假條。

    路過cao場，高三一班體育課，邵明曜在和別的班打球。

    閑著也是閑著，林晃站在大太陽底下，半耷著眼觀戰。

    邵明曜個高腿長，跑起來像道風，兩邊人都跟不太上。他球路很獨，明明拿的控球后衛，但只要球到手就絕不往外傳，上籃也橫沖直撞，林晃看了一會兒，注意力又轉移到他的手上。

    那只手果然很好用，五指舒展，穩穩地控持著球，籃球在地面和掌心之間反復回彈，仿佛被固定在某種磁場中。

    食指的素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林晃回憶了一會兒，剛轉學時邵明曜就戴著這枚戒指，前一陣摘了，今天又戴回來。

    正要走，邵明曜灌籃，對面中鋒起跳蓋帽，反被邵明曜暴扣壓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籃球入網，劇烈的沖撞帶著整個籃架嗡嗡震顫，邵明曜落地把中鋒拉起來，兩人撞了個肩，邵明曜示意換人。

    他小跑到場下拎了瓶電解質水，過來遞給林晃，“請假了？”

    林晃的視線從戒指上收回，胡亂點了個頭。

    邵明曜掏出手機，“回去睡吧，我跟爺說一聲，午飯給你裝一盒掛門上?！?/br>
    正午陽光烤得人躁，林晃把毛衣袖子挽起來，隨口拒絕道：“不麻煩爺爺?！?/br>
    “等等?！鄙勖麝卓粗母觳?，“怎么弄的？”

    右手臂上一大塊青紫，林晃低頭回憶了半天，想起來是前幾天在鐵館，下蹲翻沒翻上去，被杠鈴砸了一下。

    “唔……”

    邵明曜語氣沉下來，“誰打的？”

    “嗯？”林晃定了定，“不是?！?/br>
    邵明曜皺眉，“你說，不用怕?！?/br>
    “……”

    算了。

    林晃糊弄道：“沒看清?！?/br>
    “晚上碰到的？”邵明曜摸出手機，“放學巷子里只能是那幾個，我問問方威?！?/br>
    “不是他們?！绷只巫プ∷謾C，胡編亂造：“是中午，我跑遠買飯?！?/br>
    “中午？白天也看不清人？”

    “……害怕，閉眼了?！?/br>
    這回輪到邵明曜沉默。

    他沉嘆一口氣，林晃聽出他那股上火勁，趕緊說：“沒事了吧？我肘了，困?！?/br>
    邵明曜又把他拉住，“你等等，找個人送你?！?/br>
    秦之燁跟在林晃旁邊，“一班下節是班務會，那小白花班主任事事都仰仗明曜，他走不開?！?/br>
    林晃困得眼皮都支不起來，胡亂“嗯”了一聲。

    秦之燁瞄著他胳膊，“咋能打成這樣??？這是掄起鐵棍抽你了？”

    “……”

    “回頭我讓方威去打聽，誰啊，這么囂張?！?/br>
    “……”

    攏共幾百米的巷子，秦之燁在林晃耳邊嚷嚷了一路，一句林晃想聽的都沒有。林晃忍到巷尾，終于開口問：“他打球一直那樣嗎？”

    “誰？”秦之燁還在排除嫌疑人，“你說明曜??？”

    “嗯?！?/br>
    秦之燁嘆了口氣，“他是心情不好，早cao也哐哐哐跑了仨小時，飯都沒跟我倆吃，純發泄?！?/br>
    林晃問：“為什么？”

    “父子不和?！鼻刂疅钹洁熘?，“他爸也是，都干出那喪盡天良事，就別往兒子眼前湊了，還非得回來給老爺子過什么生日啊?！?/br>
    林晃腦子一片漿糊，半闔著眼消化這句話。

    “誒呦，都暈成這樣就別問了，麻利睡覺去?！鼻刂疅钔浦D身，“我不送你上坡了啊，你把眼睛睜開?！?/br>
    “嗯?！?/br>
    林晃往上走兩步又轉回頭，“他沒事吧？”

    “出事倒不至于，放心?！鼻刂疅钌斐鍪持?，“沒看到他戒指都戴上了嗎？”

    林晃正好問：“什么意思？”

    “右手食指，代表掌控，那是他的自我約束戒?！鼻刂疅钸谱旄锌?，“只要看他戴上戒指，你就可以堅信，邵明曜絕不會失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