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那晚在出租車上醒來，邵明曜捂他的眼，也說是為他遮光。

    是真的么。

    心尖驀然顫了下，林晃攏起掌心，手指搭在眼尾摸索著，一下一下緩緩地推按。

    邵明曜的手比他大，指力強，按感要重一些，他按下去后會仿若無意識地揉兩把，揉得很輕，虛虛地摩挲著那層薄薄的皮。

    林晃自己不會找那個勁，重了疼，輕了又少點滋味。

    弄了半天，也沒找到那晚邵明曜手指搭在他眼尾的感覺。

    嘖。

    他維持著捂眼的動作趴回桌上，好一會兒，才把早餐從書桌堂摸出來。

    大包是牛rou餡，和餡時滴了花椒油，一聞就知道是邵爺爺出品。

    林晃邊吃邊回憶，邵明曜到底答沒答應和好來著？

    是不是自己記錯了，不然他這是干嘛呢。

    沒吃飽。

    林晃又去小賣鋪轉一圈，挑了倆便宜面包去結賬。

    “同學，付過了?！崩习迥镟局献涌磳m斗劇，下巴往門口一抬，“你朋友幫你結了?！?/br>
    林晃眉心舒展，扭頭往門口看去。

    又皺起來。

    方威顛顛地朝他跑來。

    “小老大，面包我請，我替我們老大給你賠不是?！?/br>
    林晃按捺住煩躁，蹙眉困惑地看著他。

    “他嘛，一直被人捧著，拉不下臉?！狈酵醚韵鄤?，“不如你給他個臺階，別讓他上火了?！?/br>
    說什么亂七八糟的呢。

    林晃思索了一會兒，轉身問老板娘，“有體溫計嗎？”

    老板娘從抽屜里揪出一根落灰的水銀體溫計，看著不太像新的。

    “十塊?！?/br>
    真黑。

    但黑得好。

    林晃指了下方威，“他買，他發燒了。面包也裝在一起?！?/br>
    他把兩個面包留在柜臺上，轉身就走。

    方威跟在后頭癡纏，林晃聽了一路鬼話，終于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意料之內，錢佳把八卦傳出去了。

    意料之外，錢佳理解反了，也傳反了。

    最初的版本說邵明曜把他惹火了，不敢自己求和，只能委托發小送飯示好，結果飯被他揚了。

    第二個版本加了點細節，說他扔完早飯后決絕地說道：別做夢，哄不好。

    第三個版本補充了另一邊的視角，說邵明曜一上午沒聽課，時不時就掏手機打字，一直道歉卻沒得到回復，坐立難安，最后直接消失了。

    林晃聽完，默默戳開微信看了眼聊天框。

    一片死寂。

    方威繼續發力，“那么驕傲的人給你發一上午消息，你就原諒他吧?！?/br>
    林晃沉默片刻，“方威?！?/br>
    方威湊近，“你說?！?/br>
    “你要是沒把俞白的筆記塞書包里就好了?！?/br>
    不然最多被四中揍死，也不至于活成笑話。

    林晃丟下這句話，趁著方威一頭霧水，快走兩步回了宿舍。

    不過下午確實沒看見邵明曜。

    臨窗的位子空著，窗臺上只剩一枚杏核和一架眼鏡，安安靜靜地靠在一起曬太陽。

    晚飯時，林晃排著牛rou面，忽然被人搭肩。

    他下意識要去捉對方的肘，手心里卻突然被塞了塊巧克力。

    “哈嘍，小高二?！?/br>
    秦之燁撒開他，笑吟吟道：“明曜說你愛吃甜的，你嘗嘗這個橙皮果巧?！?/br>
    林晃被打斷施法，頓了下，把巧克力揣兜里，“謝謝?！?/br>
    “客氣?！鼻刂疅钣滞道锶艘粔K，湊近，“八卦是你傳的嗎？到底怎么回事啊?！?/br>
    俞白踢他一腳，“明曜不是都跟你說了沒這回事么，學弟哪會故意傳這種無聊的東西?！?/br>
    林晃知道自己不該問，但話已經溜出了口，“他是怎么說的？”

    “你還真知道啊?！庇岚滋裘?，“謠言不會真是你自己傳的？”

    秦之燁震驚，“你怎么這么虛榮?！?/br>
    林晃：“……”

    林晃懶得爭辯，“邵明曜呢？”

    秦之燁“哦”了一聲，“最近他媽心情不好，總電話找他，上午課上到一半就回去了，估計要請假幾天吧?！?/br>
    林晃松了口氣。

    那正好，估計還沒聽到特別離譜的東西。

    俞白點開游戲直播，嘟囔道：“邵明曜真是沒救了?！?/br>
    邵明曜連著幾天沒來學校，隔壁院子從早到晚靜悄悄，狗都不怎么叫。

    但林晃總在食堂遇上秦之燁和俞白，秦之燁眼尖，總能一眼發現努力隱藏在人堆里的林晃，跟過來打包盒飯，一起拎回宿舍。

    秦之燁的嘴是發條成精，才一起走了三五天，林晃就把他從娘胎到現在的履歷知道個遍。

    不是情愿的，是被硬灌腦。

    秦之燁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你該問我，然后呢？”

    林晃誠實道：“不感興趣?！?/br>
    “我cao，我爸媽的外遇史多精彩，俞白都能聽連載，你竟然不感冒？”

    林晃：“抱歉?！?/br>
    “那我給你講我小時候性格有多包子吧?！?/br>
    林晃：“其實這個我也……”

    秦之燁：“當時啊……”

    一來二去，林晃開始理解了邵明曜能在各種嘈雜環境背單詞的定力。

    他也試過傾聽，可天生情感冷漠沒藥醫，無論秦之燁說得多動情，他都提不起關心勁，演一下都懶得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