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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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明曜狐疑地看著他,“你不會就等著這一天,送我個錯的,等我吃不出來問題,再損我一頓吧?” 林晃立即點頭,“是,就是這樣?!?/br> “果然啊,渾身上下全是壞心眼?!鄙勖麝桌浜咭宦?,“進屋來?!?/br> 林晃警惕,“干什么?” “揍你一頓?!?/br> * 屋里燈光足,能看清傷。 掌心的傷口顯然又出過血,邵明曜看得皺眉,但沒多問,只夾著藥棉蜻蜓點水似的輕輕沾傷口。 才擦了幾下,林晃就忽然把手縮了回去。 邵明曜抬眸,“躲什么?” “癢?!?/br> “嬌氣?!鄙勖麝渍f,“伸回來?!?/br> 林晃表情有點煩,但最后還算乖,把手伸了回來。 邵明曜換一只棉球,正要去沾傷口,卻見林晃垂著的眼睫在輕輕打顫。 他忽然有些按不下去。 片刻,他把棉球一丟,說道:“行了,自己包一下?!?/br> 邵明曜起身回家,走到院里,余光卻忽然在墻根下捕捉到一團白乎乎的東西,像個毛絨玩具,有點眼熟。 黑燈瞎火的看不清,他正要上前,一只手忽然從身后繞過來,涼涼的,遮住了他的眼。 邵明曜一下子頓住腳。 林晃的掌心和秦之燁他們不一樣,太薄了,總讓他覺得脆弱,掙一下都不敢使勁。 他緩慢地轉過身,“做什么?” 林晃松開手,“你昨天也這樣捂我眼睛了?!?/br> “我那是叫你下車?!鄙勖麝捉忉?,“旁邊車開遠燈,我怕你一下子被強光晃瞎了?!?/br> 林晃“嗯”了聲,停頓片刻,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我媽也這樣捂過我眼睛,在很多年前?!?/br> 他的視線忽然遠了,像在放空,隔了好一會兒才又輕道:“你和她有很多巧合?!?/br> 邵明曜眸光微動。 “除了這個,還有什么?” 林晃垂眸看向地面,沒再應聲。 林守定死后,奶奶帶著林守定所有的錢搬去其他城市生活,娘倆靠著小姑的接濟勉強撐著??嗳兆右恢边^到林晃11歲,因為主理人大賽,眠蝶終于回本盈利,莊心眠期盼著往后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卻沒想到只盼來了一場酷烈的大火,將她的人生徹底吞沒。 其實被吞沒的,本該是林晃。 往外跑時,后廚的大烤箱發生了次級爆炸,金屬門被爆開,從林晃身后朝著他砸過去。林晃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就忽然黑了,被拉進一個顫抖的懷里。 莊心眠用自己柔軟的身體擋下了那恐怖的碰撞。她后背被砸得碎爛,卻依舊攏起掌心,輕輕地蒙住了兒子的眼。 像兩年前在停尸房外一樣——哪怕她的孩子就是個沒有情感的布娃娃,她也不希望他看到可怕的東西。 黑暗中,林晃用頭頂感知著mama告別的吻,耳邊的聲音氣若游絲,但依舊柔和,對他解釋著眠蝶名字的由來。 “蝴蝶休眠在冬季,但熬到春天就會蘇醒?;位?,哪怕你的冬天比別人漫長,你也一定能穿越寒冬,振翼起飛。這是mama的信仰?!?/br> 后來,他獨自縮在老院,溺在恐懼中尋不到生路,那時他想,如果他是冬眠的蝴蝶,那場火災就是漫長寒冬中一場可怕的颶風,把他吹得殘破不堪,他熬不過去了。 每一個陽光濃烈的午后,他坐在院子里,都在想著死掉的可能。 某天邵明曜又來煩他,捧著一只剔透的燒瓶,一只蝴蝶落在瓶壁上,一動不動。 林晃被那個畫面刺了一下,惡狠狠地開口說:“它死了?!?/br> “沒死?!鄙勖麝装褵颗踅o他看,“這里有幾個小孔,給它呼吸用的?!?/br> 林晃厭惡地挪開視線,“它不動了?!?/br> 邵明曜說:“藏冬而已,現在天暖了,它一直找機會出去呢?!?/br> 林晃覺得很煩,“它怕外面的世界,最后還是會死在瓶子里?!?/br> “不會的?!鄙勖麝啄翘旄裢饽托?,打開瓶塞,從底下的氣孔輕輕吹,一下接一下,吹了幾分鐘后,蝴蝶的翅膀忽然顫了顫,而后緩慢拍打。它在瓶中跌跌撞撞地繞,終于繞到瓶口,夾緊翅膀,艱難地往外擠。 身子出來一半時,剛好一陣風過,它乘勢撲騰出來,緩緩飛遠。 邵明曜很高興,一雙眸子亮得壓過了午后刺眼的陽光。 “看,它不怕嘛,外面有什么好怕的?!彼е孔?,一下一下地撞林晃的腳尖,像是自言自語,也像在對林晃說著—— “越是脆弱的生命,越要有勇氣啊?!?/br> 像一把錘子突然敲碎結縛在心上的殼,失去母親后本該有的悲傷終于灌了進來。 林晃猝然被洶涌的淚淹沒,一發不可收,無聲地哭了很久。 那是他唯一一次流淚,哭得邵明曜手足無措,拿袖子在他臉上胡亂擦,擦了半天,最后磕磕絆絆地和他道歉,解釋說自己只是覺得他和那只蝴蝶很像,才想把蝴蝶送給他的,沒想惹他哭。 人怎么會和蝴蝶像呢。 但世界上確實有兩個人這樣說過。 一個生他養他,期待和呵護他,而另一個和他素昧平生,還結了點理不清的怨。 凌晨四點,院子里小燈泡的那點光亮越來越微茫。 邵明曜看著林晃發呆,等了很久也沒等到他開口,本來轉身要走了,目光一動,忽然又向院墻走去,從墻上摘下一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