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人都走了。

    林晃擰上水龍頭，一攥校服袖子，把水擠得干干凈凈。

    手機里躺著一條微信，是他第一次被撞后收到的。

    【smy：不會撞回去？】

    已經過去了三天，他特意天天跑到邵明曜眼皮子底下挨欺負，估摸著他也該消氣了吧。

    按照陳亦司的招，放置三天再給個臺階，一準哄好。

    下午，林晃在教學樓外磨蹭了一會兒，等到打鈴才猛地起跑。

    邵明曜正要回班，聽到腳步聲回頭，挑了下眉，“遲到了？”

    林晃在口罩后輕輕氣喘，“嗯?！?/br>
    兩頭教室的后門開了，看熱鬧的目光探出來。

    邵明曜翻開計分表，筆尖一頓，“你這個月已經沒分了，按校規，罰站吧?！?/br>
    他說完就走，兩人身體相錯時，林晃掏出東西一把硬塞他手里。

    邵明曜腳步停頓，指尖勾了勾，“什么意思？”

    林晃早上買了三只牛rou燒麥，比之前邵明曜給他的還多一只，以示誠意。

    他會送，但是不會說，沉默半天才開口：“不是故意遲到的?！?/br>
    “這么明目張膽，還說不是故意？”邵明曜指尖兜著塑料袋轉了一圈，語氣冷淡，“他們撞你，你反過來賄賂我？”

    燒麥被扔了回來。

    “晚自習，教室門口貼墻站，一節課?！?/br>
    林晃：“……”

    這個語氣好耳熟。

    等到他終于想起那晚被罰的北灰時，邵明曜已經大步走了。

    晚自習，林晃在門口邊罰站邊把燒麥吃了，直到打鈴也沒想明白問題出在哪，心煩。

    走廊拐角涌過一幫人，鄭浩遠遠地沖他比了個中指。他毫無波瀾地轉身回班，才剛邁進門檻，腳步忽然一頓。

    放學，林晃站在小超市打電話。

    “白玩，我犯了和鄭浩一樣的蠢?！?/br>
    陳亦司剛上拳臺，“鄭浩是誰？”

    林晃答：“保護費那個?！?/br>
    “哦?！标愐嗨鞠肫饋砹?，“他犯什么蠢了？”

    “……”

    林晃懷疑陳亦司每天的噓寒問暖都是裝的，解釋道：“那么多人看著，燒麥目標太明顯?！?/br>
    “他沒收??？”陳亦司有點意外，“那態度松動了沒？”

    林晃不好說，他隱約感覺邵明曜更生氣了，嘀咕道：“他應該很煩被破壞形象?！?/br>
    陳亦司用側臉和肩膀夾著手機，一邊綁拳套一邊嘀咕，“不可能因為這個不收吧……還有別的細節么？”

    林晃想不起來了，“沒?！?/br>
    “那你送點別的？有錢人家小孩，是不是喜歡潮牌飾品??？”

    林晃目光掃過貨架，“太貴?！?/br>
    陳亦司想了想，“學習好，沒有不良嗜好，要不送支鋼筆？”

    “貴?！?/br>
    陳亦司說：“你不要告訴我，十塊錢的燒麥是你的上限?！?/br>
    林晃糾正他，“十塊五?！?/br>
    其實十塊五他都嫌貴了，要是一直失敗，那不是rou包子打狗嗎。

    但他還是想送吃的，一是成本可控，二是邵明曜吃完就沒了，不留證據，收下的可能性就更大。

    目光掃過一排價簽，停留在單價一塊二的果脯棒棒糖上。

    林晃手指探進桶里撥拉了兩下，挑出一支杏脯的。

    *

    第二天一早，邵明曜站在一樓大廳，皺眉看著他。

    “又遲到？”

    林晃不語，側身擋住身后的班級，等邵明曜掏出計分本，抬起胳膊略生硬地一掃。

    棒棒糖掉在本皮上，他縮回手，還是昨天那句話，“不是故意的?！?/br>
    邵明曜一挑眉，“不是故意遲到，還是不是故意以為是我在生事？”

    什么。

    林晃被問得卡殼，腦子還沒轉明白話里的意思，就見邵明曜翻開本子，“那就按老規矩——”

    “不是故意說你煩?！?/br>
    話自己從嘴邊鉆了出來。

    林晃略微別過頭，脖子梗著，有點不自在的泛紅。

    邵明曜筆尖頓住。

    忽然的安靜，旁邊班級探頭探腦的人脖子都要抻斷了。

    林晃看著地面，午后的光透過窗子打進來，把他和邵明曜的影子一起投在地上，融合成輪廓模糊的一大團。

    他在等邵明曜的下文，好像等了很久，久到垂在身側的指尖有點發麻。

    恍惚中，他好像有點感受到這些年邵明曜的心情——他在等他回短信，一直等不到的時候，會不會也像他現在這樣，有點忐忑，還有點煩。

    好半天，邵明曜才又動了，拈起那顆棒棒糖，“是不是故意，你自己心里……”

    話音一頓，深眸凝視著糖芯里的杏脯，怔了一瞬，“……清，楚?！?/br>
    林晃看著他用指腹摩挲小小的糖球，半晌，忽然聽他問，“你這是終于想起來了？”

    “什么？”

    “杏脯。夠會討巧的?！?/br>
    邵明曜把糖放在掌心攥了攥，垂下眸，似不帶情緒地開口，“那年給你那么多提要求的機會，你不珍惜，還沒良心地偷東西跑路，這會兒知道把舊物搬出來了？沒用了，時過境遷，而且此杏非彼杏?！?/br>
    林晃消化了一會兒，“那彼杏有用么？”

    邵明曜嗤道：“有用，但現在問還有什么意義？別再故意犯到我手上，我不吃這套?！?/br>
    林晃問：“那要怎么才能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