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哄笑中，林晃默然坐好，用手機拍下成績條發給小姑。

    從小到大，他在外面挨多少欺負都沒把痕跡帶回過家。成績方面也大大方方，就算考個位數也誠實告訴林守萍。

    小姑養了他五年，他乖，不讓小姑cao心。

    果然，沒過五分鐘林守萍就回了消息。

    【小晃學習別太累，心情要好好的?！?/br>
    “林晃?！卞X佳轉過身發愁道：“你成績也太差了，連老師罩著這條路都走不通，可咋辦??？”

    林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無緣無故的，這人總在替他cao心，婆婆mama的語氣像極了陳亦司。

    陳亦司是他在d市唯一的朋友。

    他突然想起來上周攢了十多條陳亦司的消息還沒回，掏手機一看，發現記錯了，是五十多條，于是干脆一鍵刪了對話框。

    “放學盡量別落單?！卞X佳小聲提醒：“保護費會一茬接一茬，你把錢分開帶，真被要到頭上了必須有的交，不然會挨揍。你看你瘦的，人家一拳就能掄死你?！?/br>
    林晃無意識地攥緊手又松開，衣袖寬松，掩去了那條纖細的手臂上瞬間繃緊的肌rou線條。

    他垂眸問，“是每月一茬，還是每周一茬？”

    錢佳意味深長道：“可能是每天一茬?！?/br>
    每天……

    那就有點貴了。

    “知道了?！?/br>
    晚上放學，林晃特意磨蹭了一會兒，最后一個晃出校門，把羊腸巷的二十多個弄堂全溜達一遍，但一直到家門口都沒碰到什么人。

    他無所謂地給自己煮了碗面，吃飽，和往常一樣刷著甜品視頻，摟著小狗玩偶睡覺。

    第二天起晚了，趕不上學校食堂，在羊腸巷找了一家早餐店。

    “同學，吃什么餡？”

    老板娘掀開蓋布，熱氣撲出來，一大屜燒麥胖乎乎地挨在一起。

    林晃肚子咕咕叫，問：“多少錢？”

    “牛rou蛋黃的三塊五，原味糯米的一塊五?！崩习迥锏膴A子伸向牛rou蛋黃，“牛rou的香，你們同學都吃牛rou的，吃了長大個?！?/br>
    林晃拿手機掃碼，“兩個原味?！?/br>
    他拎著燒麥走了，屋里秦之燁笑得掉筷子，踢了邵明曜一腳，“看看你害的，人家被搶得飯都吃不起了?！?/br>
    邵明曜剛晨跑回來，右邊耳機放著聽力，面前是一整屜皮薄餡大的牛rou蛋黃燒麥，他吃了四個，剩兩個被秦之燁搶走丟進俞白的盤子。

    俞白皺眉道：“煩不煩？老子吃飽了?！?/br>
    秦之燁抽個塑料袋塞他手里，“誰給你了？幫我打包帶著，我上午餓?！?/br>
    俞白二話不說，直接動手，把秦之燁打得吱哇亂叫。

    邵明曜由著他們鬧去，叫老板娘給秦之燁又打包了半屜，等倆人打完一架才催促道：“快點，我執勤?！?/br>
    九中的值勤生雙周一輪，這輪是高三一班，班主任讓邵明曜負責。

    三人大步流星往巷外走，迎面撞上一伙人，領頭那個沖邵明曜敬了個飛禮，大聲問好：“老大的老大！早上好！”

    邵明曜懶得搭理方威手底下這群傻逼，秦之燁和俞白也沒給眼神。等兩邊擦肩而過，邵明曜卻忽然住腳回了個頭。

    “怎么了？”秦之燁推他一把，“你不是著急嗎？”

    俞白順著他的視線看到其中一人手上拎著袋燒麥，可憐巴巴的兩只，原味糯米餡。

    他納悶地問：“你和那個高二的真有仇？小時候天天一起玩，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br>
    “我也想不起來?！鼻刂疅畎迅觳布茉谟岚准缟?，笑瞇瞇地說：“你仔細回憶回憶，有仇趕緊報，沒仇就澄清一下，不然那小學弟過得也太慘了。飯吃不上，再讓人給揍一頓，本來看著就愣……”

    邵明曜打斷他，“少管閑事，他精著呢?！?/br>
    秦之燁撇嘴，“精還能讓人欺負這么慘啊，兩天被搶兩回?！?/br>
    慘？

    邵明曜心說，誰欺負他誰慘。

    俞白說：“看來還真認識啊?！?/br>
    “認識不敢說，領教過?！?/br>
    “喲？不會真在他手里吃過虧吧？”秦之燁嬉笑著，隨手從墻磚上摘了一只蝴蝶下來玩，“看他細胳膊細腿，悶不出聲的，還能讓你吃虧？”

    邵明曜盯著秦之燁放在手心里的那只蝴蝶，它像是已經死掉了，被撥弄也沒反應，直到被放回墻上，才慢吞吞地向上挪了半寸。

    脆弱又沉默的生物，自有它們的生存技巧。

    邵明曜收回視線，“要是真挨揍，估計確實抗不過?！?/br>
    但，長著八百個心眼子，誰又能逮著揍他的機會。

    課間，錢佳從廁所回來，一臉擔憂地看著林晃。

    “聽說第二茬已經交了？”

    林晃餓得沒勁，趴在桌上不吭聲。

    “多少？”

    “五十？八十？”

    “多少啊，急死我了?！?/br>
    “你說話啊?！?/br>
    林晃閉著眼睛答：“一百八?！?/br>
    加兩個原味燒麥，加飯卡。

    “又這么多！”錢佳驚呼，“你是不是偷家里的了？”

    又隔了好一會兒，林晃才回答：“剛好帶這么多?！?/br>
    錢佳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傻子，“你下次少帶點吧，五十左右，夠你不挨揍了?！?/br>
    林晃又不吭聲了，抬起手輕輕搭在脖子上。

    那只手很白很細，但骨節分明，手背上有突起的青色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