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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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晃落后兩步,給小姑發消息報平安。 包樂天突然不說話了,回頭盯著他,林晃指尖停頓,問:“不讓帶手機么?” “外地生可以,但……”包樂天有些支吾,看向那部諾牌手機,這家手機廠商好多年前就破產了,他差點以為自己穿越。 他打量著林晃洗得發薄的衣服,唏噓:“借讀費不便宜,別糟蹋家里的支持?!?/br> “聽到了嗎?”這次他格外執著,非要林晃表態。 林晃垂眸,“嗯”了一聲。 * 九中的教學樓呈“工”字結構,新班級在“工”字那一豎的最后一間,能透過窗看見前后兩橫排教室。 林晃站在講臺前,順著后窗看隔壁班。兩扇窗差不多垂直,距離近到推開窗就能握手的程度。屋里沒人,吸引他視線的是擺在窗臺上的一把彈弓,紅木手柄拼鈦金弓頭,是個美麗廢物。 彈弓旁扔著一顆啃了兩口的杏,已經氧化了。 林晃突然有些口渴。 “安靜??!” 黑板擦用力捶打著講臺桌側面,粉筆灰飄了林晃一口罩,他收回視線,看著底下的三十來號人。 嗑瓜子的,自拍的,涂口紅的,打游戲的……妖魔鬼怪品種齊全,關鍵是沒人穿校服,林晃更加確定自己犯病了,剛才包樂天介紹的規章制度都是幻聽。 前排學生不滿地抹去奶茶杯上的粉筆灰,“老太太,講臺桌遲早被你敲散架?!?/br> 班主任叫吳麗霞,五十好幾了,身材枯瘦,是退休返聘回來的。據說只有她能和每屆最難管的班和平共處,教育理念主打一個眼不見為凈。 倒數第二排的男生從嘴里扯出一根棒棒糖,沖林晃吆喝:“老太太說你叫啥?你自己沒長嘴啊?!?/br> 他后面的高個攥著一手撲克,大剌剌道:“你聾啊,人家叫林晃——哪個晃???” “魏康鴻你個臭文盲!除了滿大街瞎晃的晃,你還認識哪個晃?” 哄堂大笑。 吳麗霞直接把黑板擦砸了過去,卷起教案繼續“嘭嘭嘭”地敲講臺桌。 鎮壓無效。 她不禁有些擔心這個新生,不光因為家長的交代,還因為這個男生身上有股安靜易折的氣質。 一陣風吹進來,t恤貼住林晃的腰身,薄得不及半掌,更讓她擔心了。 好在林晃沒什么反應,那雙眸自始至終籠在一片沉寂中,像在令人焦灼的教室里撐開了一小塊靜音屏障。 林晃在盤算自己會被安置在哪。 雖然單人單桌,但座位都稀稀拉拉的,每組都可以加人。他不確定小姑打好招呼了沒,他必須得靠窗坐。而且他希望坐最后排,不容易被人關注,也方便上課睡覺。 “新同學要不先坐班長后面?”吳麗霞指向中間組最后排,“魏康鴻,你往前挪挪?!?/br> 林晃這才認真看了一眼剛才的撲克男——魏康鴻,“班長”。 這個班級真抽象。 “沒問題?!蔽嚎跌櫡畔聯淇?,踹了前面一腳,“沒聽見老太太發話嗎,都往前挪?!?/br> 中間這組在一片國粹聲中拖拖拉拉地行動起來了,從第一排開始往前蹭。 林晃的心情在刺耳的刮擦聲中持續下跌,手在口袋里無意識地摩挲著一只小藥瓶。 挪到最后一排,魏康鴻剛要起身,吳麗霞突然“哎喲”一聲,“我突然想起來——”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晃一眼,改往靠窗組最后一排的女生頭上指去,“還是坐錢佳后邊吧,她是學委,你剛來,學習上有問題就找她?!?/br> “不是,老師你鬧呢……” “我們都挪完了……” “學習能有什么問題啊,哪有人是為了學習來咱們校的?” 抱怨聲此起彼伏,中間組又一排一排往回撤,靠窗組罵罵咧咧地動起來。 下課鈴剛好響起,走廊上陸續有了動靜。吳麗霞對林晃說:“你的桌椅在外頭,先搬進來吧?!?/br> 林晃手從褲兜里松開,轉身往外走。 有人納悶道:“新來的,你不熱啊,三十好幾度的天戴什么口罩???” “是啊,還新同學呢,長啥樣都不知道?!?/br> “摘下口罩,做個朋友?!?/br> 吳麗霞立刻呵斥:“瞎起什么哄?明天考試,我倒要看看你們這次能被倒二甩下多少分!” 沒人理她,吵鬧聲越來越大。 “不會有什么傳染病吧?” “新來的你聾了?進屋就不說話,臉也不給看,裝什么裝啊?!?/br> 林晃置若罔聞,仿佛那些聲音就和樹上的蟬鳴、馬路上的車喇叭沒有區別,他慢吞吞地走到門口,身后教室卻忽然安靜了下去,像有人按住調音旋鈕,從最大絲滑地旋轉到最小。 喧鬧的走廊也忽然罩上了一層拘謹。 他停住腳。 太安靜了。明明只是教學樓走廊,不是什么監控死角、廢舊巷子,但卻讓他莫名地生出某種危機感。 他的課桌椅擺在走廊墻邊,離他幾步之遙,一只手忽然落在桌子上。 手掌很大,寬闊但薄,五指修長頓挫,筋絡清晰流暢。 食指上戴著一枚素戒。 林晃心想,這只手一定很好用。 很好用的手揭走了貼在桌角的名簽。 “林……晃?!?/br> 帶著訝異和審視的聲音。 冷硬,但漏出一絲磁性,那絲磁性讓林晃有點莫名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