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林婉言的傳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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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的女子開始囈語,容盈慢條斯理的起身,一件件的衣服往回穿。瞧一眼在床上自顧自翻滾,自顧自演著獨角戲的白復,他極度不屑的輕哼一聲。 窗外,初空快速進入。 “殿下!”初空行禮。 “還跟上次一樣,懂嗎?”他冷颼颼的剜了一眼床上的女人。 同樣的面孔,怎么一個無論如何變化,都教自己此心不負?另一個,縱然妖嬈萬千,亦令人腹內翻滾。冷著臉,容盈疾步離開。 初空輕嘆一聲,罪過罪過! 容盈瞧了一眼站在門口的五月,五月會意的頷首。他若是走了,就證明容盈不在房間里,所以他不能走,必須守在外頭。 月夜正好,冷月當空。 初空出來的時候,瞧了一眼跟前的五月,不由的輕笑一聲,“你倒是站得住?!?/br> “殿下交代的,自然得辦好?!蔽逶卤尺^身去,對于過去的人和事,他都不想置喙太多,不想理睬太多??v身落在假山上,一人獨坐,月色凜然。 輕嘆一聲,初空落在他身旁,“一個人不覺得孤單寂寞嗎?” “飯吃多了會膩嗎?”五月反問。 “人活太久,會膩?!背蹩招Φ脹鰶龅?。 五月不語,抱緊了懷中冷劍,“辦完事就該走了,恭親王府,不適合你的出現?!?/br> “要不要也送你一個玉勢?”初空笑問,“這都第二個了,不過上一個虧大發了,還好這一個不算破身?!?/br> “這種臟東西,留著你自己用吧!”五月面無表情,“還不趕緊走?!?/br> “難得跟你說會話,咱們敘敘舊,你為何非要趕我走?”初空蹙眉,“多年不見,你也不問問我這些年都在做什么?好歹兄弟一場,未免太過涼薄?!?/br> “本就是沒有溫度的人,還談什么涼薄與溫暖?”五月嗤鼻,“趕緊走吧!” 初空輕嘆,“你這人這般無趣,來日怕是要孑然一身,孤獨終老了?!?/br> “那是我的事,跟你沒關系?!蔽逶吕涞翗O。 “行行行,那是你的事,橫豎我的事辦完了?!背蹩掌鹕碛?。 “你——”五月突然張口,“你們在找那些東西?都找到了嗎?” “你不是不關心嗎?”初空含笑回眸,“找到找不到,不都是一個緣分嗎?找到了,天下太平,找不到嘛——大不了多死幾個人,百姓再遭受顛沛流離之苦?!?/br> 五月垂眸沒有說話,初空飛速離開。 的確,落在了他人手里,真的會死很多人。 深吸一口氣,低眉望著自己手腕上的那道傷痕。指尖輕撫,疤痕如同心頭朱砂,是窮盡一生都抹不去的痕跡。它落在他的腕上,烙印在他的心里。 很多年過去了,一直都在,始終還在。 恍惚間,他又想起了那個哭泣的女子,那樣絕望的眼神。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她哭,而后便沒了然后。他抬頭望著皎潔明月,有些東西該忘記的,還真得忘得干干凈凈才算最好。 忘了吧? 能忘了嗎? ———————— 若是能忘,林婉言就不會覺得如此辛苦。 她想給夜凌云再生個兒子,可是——她卻很清楚,夜凌云的溫柔與關懷,是裹著蜜糖的毒藥??伤拖矚g這樣的毒藥,每一次都是飲鴆止渴。 翻身望著躺在自己身邊的夜凌云,昏暗的世界里,她伸手撫上他精致的眉眼。 下一刻,他陡然驚醒,以最快的速度擒住了她的手腕,冷聲低喝,“你干什么?”意識到是林婉言撫摸自己,夜凌云眉目驟緩,倒頭便將她攬入懷中,如釋重負道,“抱歉,嚇著你了?!?/br> “我不怕嚇著,我怕嚇著你?!绷滞裱砸蕾嗽谒麘牙?,“凌云,我們可不可以不要留在京城?我們能不能回去?” “回哪兒去?”夜凌云抱緊了她。 “夜家莊!我爹還在那兒,我不想離開太久?!绷滞裱哉f得很輕,可是那語速那語調有些莫名的嚇人。 夜凌云眉頭陡蹙,“你放心,等我處理完這里的事情,我就陪你回去?!背兄Z這東西是最不可靠的,空口無憑,說說罷了! 尤其是男人在床上說的話,多半是不能作數的。 可是林婉言會當真,她真的想要夜凌云陪著她回去。她覺得好累,當夜凌云的身邊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又該跟誰去斗呢?分明是近在咫尺的戀人,可是即便相擁在懷,她也感覺不到屬于自己的心跳。胸腔里的那顆心,抱著自己的這個男人,從始至終都沒把她放在心里。 天亮之后,夜凌云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其實林婉言都知道,只不過她跳不出自己給自己畫的那個怪圈。就這樣一個男人,她為了生兒育女,她的兒子臨死都沒見到自己的父親一面??伤恍闹粐鴦e的女人團團轉,只是把甜言蜜語留給她。 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屋子里,一張素白的臉,毫無血色。 他說他要與她好好在一起,好好珍惜,重新開始。 可是最后呢? 他都沒發現她的改變,她卻早已嗅到他身上屬于別的女人的味道。女人是敏感的,尤其是深愛你的女人,草木皆兵,風聲鶴唳,對她而言都是輕的。 “夫人?”奴婢上前。 林婉言回過神來,“今日你們都不必跟著我,我要出去走走?!毕词戤?,她起身往外走。 所有人都知道,夫人很少出門,是故莊主也從未下過禁令。不叫人跟著,所以沒人敢跟著,畢竟此前夜凌云也沒想過她會出去。 與世隔絕了那么久,林婉言除了夜家莊,早已無處可去。 就算出去,也會回來。 所以夜凌云,從不擔心她會離開。 林婉言也沒有打算離開,只不過一個人靜靜的走在長街上。站在街頭,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眸中遲滯,不知該何去何從。 不過她也只是站了一會,便隱沒在人群里。 林慕白上了茶樓的雅閣,進去的時候,林婉言已經等在那里。 得了消息,林慕白便與薔薇悄悄的從后門離開。因為她知道,林婉言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是絕對不可能來找她的。畢竟她與林婉言算是水火不相容,到了絕境。 進去的那一瞬,林慕白的視線便落在了林婉言的面上。 慘白的臉,毫無血色。一雙瞳仁,泛著微黃。原本飽滿的唇瓣,此刻泛著微微的青色,裂縫中隱約帶著血跡。 從前美麗的女子,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算不上狼狽,但也絕不是昔年之態。 她記得自己最后一次見到林婉言,似乎也不是這樣的狀態,這才幾個月,怎么就變成了這樣? 林婉言瞧一眼林慕白隆起的小腹,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少許,“沒想到我的孩子沒了,你竟有了孩子。林慕白,你說這算不算孽?” “是緣?!绷帜桨鬃谒?,“福禍相依,就看你如何看待?!?/br> “從始至終,你的心態始終比我好?!绷滞裱杂行┥袂榛秀?,“我沒想到,你真的會赴約,你就不怕我對你不利嗎?” 林慕白哂笑,“我若是怕,就不來了?!?/br> 聞言,林婉言點了頭,“也對,你何曾怕過。當年只身一人離開夜家莊,你也走得何其瀟灑。你若是怕,也不會有今時今日的身份與地位?!彼f得很輕,話語中透著無盡疲憊,“我聽說了,白馥回來了,是嗎?是她嗎?” 她定定的望著林慕白,笑得有些嘲諷。 “一模一樣的臉,你說呢?”林慕白抱之一笑。 林婉言笑得涼薄,“若是能取而代之,早就可以了。只可惜,白馥是什么人?一個個蠢得無可救藥,竟還能冒充白馥?都當天下人是傻子嗎?” “你倒是清楚?!绷帜桨浊浦N薇端上來的果茶,輕笑一聲。 林婉言深吸一口氣,“我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跟你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話。林慕白,其實我是恨你的,從我爹為你而死開始,我就恨著你。是你讓我無依無靠,是你讓我成為浮萍漂泊。如果不是你,我爹不會死,我爹若是不死,我也不至于不折手段的寄人籬下。林慕白,是你讓我變成今日模樣?!?/br> 林慕白喝一口果茶,酸酸甜甜的味道還不錯,“你今日來,就是為了重復你以前說過的話給我聽?林婉言,這話你說了千萬遍,我也聽了千萬遍。你爹的命,我不止一次的還給過你,事到如今你還覺得我欠你什么呢?夜家莊給你,夜凌云也給你,還不夠嗎?” “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樣的自信?!绷滞裱钥扌?,眸光利利,“知道為什么,我什么都要跟你搶嗎?憑什么他們都喜歡你,都心疼你,都為你死,卻沒有人能顧及我的感受?我也是個人,為什么你們都可以這樣自私?” “我爹護著你,為你死;我喜歡夜凌云,夜凌云卻一心只想娶你。到了最后,我什么都沒了。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一輩子寄人籬下,我想當夜家莊的夫人,我想成為夜凌云身邊的女人。所以,我不折手段了!我知道我爹在天之靈一定會怪我,身為太傅的女兒,這般不擇手段,實在讓父親蒙羞?!?/br> “可我有什么辦法?我有什么辦法?我什么都沒有?除了這副身子,我一無所有。都是因為你們,都是因為皇室做下的孽,何以要讓我們來承擔?真正該死的人,其實是你!” 說到最后,林婉言低頭啜泣。 就連哭泣都覺得很疲倦,很累,很傷人。 林慕白坐在那里,靜靜的聽林婉言哭著埋怨。她們好久沒有這樣說過話,一別五、六年,什么都變了。 指尖輕柔的扣上林婉言的腕脈,林婉言嚇了一跳,但也沒有拒絕。 “我不管你今日找我,是來看病的,還是真心想與我說兩句。我從未忘記,自己是個大夫?!绷帜桨讒擅嘉Ⅴ?,俄而有些不敢置信的盯著林婉言,“你——” “你不必假好心?!绷滞裱猿榛厥?,“我來這里不是讓你看病的,而是想讓你好好看一看我,好好的記在心里。我如今這副模樣,都是拜你所賜。林慕白,你還有心嗎?還會愧疚嗎?會不會覺得愧對我的父親?他臨死前將我托付給你,可最后呢?是你間接殺了我?!?/br> 林慕白蹙眉,“你胡說什么?我——” “我不用你給我看病,我也不想再吃藥了?!绷滞裱陨钗豢跉?,而后徐徐起身,從發髻上取下一枚簪子,放在掌心輕柔的撫摸著,“這簪子是爹留給我的,可是我不想留給任何人。我也知道,如果我死了,萬一落在別人手里,我怕對不起我爹的在天之靈?!?/br> 她看了林慕白一眼,而后將簪子放在了案上,“雖然我很討厭你這個人,討厭你的虛情假意,討厭你的為人處世。但是我知道,就算為了你的虛情假意,你會替我做到我想做的事情?!?/br> “婉言?”林慕白道,“離開夜家莊吧!” “離開夜家莊,我還能去哪?”她問,“我不想走了,我不想離開他。林慕白,如果讓你離開容景睿,你會心甘情愿的離開嗎?” “如果是為了他好,我會離開?!绷帜桨缀敛华q豫。 林婉言苦笑,“所以你這輩子一直贏,唯一輸給容景睿。六年前,你輸了天下,六年后你不怕連自己的命都輸了嗎?” “輸了命有什么好怕的?”林慕白深吸一口氣,“又不是第一次了?!?/br> 林婉言想了想,好像是這么回事。六年前的林慕白,還不是林慕白的時候,那副慘狀果然是記憶猶新的。冷哼兩聲,林婉言笑得涼薄,“是啊,貓有九條命,我倒要看看,你能死幾次?!?/br> “如果你還能活著看到,我會成全你?!绷帜桨妆е恍?。 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林婉言望著窗外,眼神中帶著幾許無溫凄寒,“夏天過去了,就是秋天。秋天葉黃,落葉歸根,是該塵歸塵土歸土?!?/br> 林慕白搖頭,“說不定,是來年春?!?/br> 林婉言嗤笑兩聲,“林慕白,我要是有你這樣的自信,也許夜凌云早就是我的?!?/br>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夜夜睡在身邊的男人,到底是誰?”她問。 林婉言一愣,“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看樣子,你什么都不知道?!绷帜桨咨钗豢跉?,“那便不知道吧!把自己當成一個尋常女子,好好過你的日子?!?/br> “答應我一件事?!绷滞裱砸膊蛔穯?,夜凌云到底是誰,對她而言早就沒有了追問的意義。 林慕白垂眸,“如果不違背道義,我會答應你?!?/br> “我希望我爹的愿望成真?!绷滞裱远ǘǖ哪暳帜桨?。 林慕白身子一怔。 “你會答應我的,對嗎?”林婉言面色凝重。 “我會竭盡全力?!绷帜桨讛蒯斀罔F。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林婉言眼底的光突然間灰暗下去,好像什么光亮都沒了。她笑得苦澀,而后饒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就好!那就好!如此,我便不算給父親蒙羞!” 她絮絮叨叨的出去,沒有再逗留半步。 薔薇進來的時候,看到林慕白用力握著杯盞,似乎要將手中的杯盞捏碎。心下一驚,薔薇低低的喚了一聲,“主子?您沒事吧?” 林慕白呼吸一窒,這才回過神來,低頭望著林婉言留下的那枚簪子,“我沒事?!痹趺纯赡軟]事呢?她臉色發白,看上去就像有事。 林婉言獨自一人逛了一圈京城,還是只能回到夜凌云的身邊。就像她自己說的,她還能去哪?天下之大,除了夜家莊,她不知道還有何處能成為自己的容身之所。 自己選擇的路,哭著也要走完。 夜凌云正要出門,見著林婉言回來,快速迎上,“你這是怎么了?去哪兒?一個人出門不安全,以后帶些人在身邊。你若是出事,可如何得了?” 林婉言笑了笑,“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最近莊子里事太多,我無暇顧及你。你若是覺得太悶,帶人出去轉轉也好?!币沽柙菩χ鴮⑺龜埲霊阎?,“婉言,我們說好的要一起回去,所以你乖乖在家等我?!?/br> 她抱緊了他,“我會一直等下去?!?/br> 夜凌云深吸一口氣,如釋重負的在她眉心輕輕一吻,而后翻身上馬。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微微凝了眉頭,“最近好像瘦了,多吃點?!闭Z罷,揚唇一笑,策馬而去。 他只是感覺到她瘦了,卻沒發現她整個人都不對勁嗎? 林婉言苦笑:我不舒服,你都沒看到嗎?你說你愛我,可是到了最后,還是我一個人的一廂情愿,被感動的也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斂眸,苦笑。 一直都是這樣,又不是頭一回了,她又有什么可計較的呢? 再計較,就真的是一輩子了。 不過這樣也好,忽略有忽略的好處,比如說少了什么,多了什么,他都不會知道。至于是否永遠都不知道,就要看他自己的緣分了。 —————————————— 緣分這種事,可遇不可求。 林慕白又回到了自己的柴房,只不過回去之后始終沒有說話。 直到容盈翻窗而入,她才微微抬了一下眼皮。 “怎么回事?”容盈擔慮的俯身蹲下,望著她一臉的冷凝模樣,心頭有些隱憂,“薔薇說你不吃不喝的,怎么了?如此這般,身子哪里扛得???” 說著,他轉身將案上放涼的米粥端起,勺了粥放在唇瓣碰了一下,所幸還是溫熱的,溫度剛剛好。 他親自喂給她,“吃點吧!” “她跟了他六年,可是到最后,她始終沒有把這東西交給他?!绷帜桨孜罩种械聂⒆?,“景睿,你覺得是不是很可笑?我覺得很可悲。男人對于女人的需求,和女人對于男人的期許是截然不同的。男人要天下,女人只要那個男人?!?/br>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絕望了。這枚簪子是他們林家的傳家之物,義父死的時候當著我的面交給了林婉言。義父對她說,除非你遇見讓自己此生無悔的男人,否則不許輕易交付。這代表著一位父親,對女兒的終身牽掛?!?/br> “林婉言做到了,她雖然愛著夜凌云,可始終也沒有對他放下戒心。這樣的愛,何其卑微,何其煎熬。景睿,我不想有一天我們也會變成如此?!?/br> 容盈輕嘆一聲,依舊小心的與她喂粥,“我們不會這樣,因為我不想剛從你身上謀取任何東西。早前的江山,此后的天下,與你相比,根本無法相提并論。我要的是你,而不是你的大殷,我的大祁江山?!?/br> “那就讓那些東西,永遠長埋地下吧!”林慕白垂眸看著他。 他點了點頭,“永遠都別拿出來?!?/br> “好!”林慕白點頭。 喝下最后一口粥,她深吸一口氣,俄而換了口吻,“你昨兒個夜里又下了致幻散?” “否則呢?難不成還得爺親自伺候她?”容盈起身輕嘆,“你舍得嗎?” “哪里不舍得,這東苑的都挺了肚子,我不是也忍了嗎?”林慕白嗤笑兩聲,“這恭親王府太冷清,不得好好熱鬧熱鬧嗎?” “御史中丞府就剩下一個蘇離,最后只能病急亂投醫?!比萦瘜⑺驒M抱起,然后置于自己懷中。他就是喜歡這樣抱著她,最好抱一輩子,“還是有些太輕?!?/br> 林慕白瞪了他一眼,“難不成要我變成個胖子,你也不怕把自己壓壞了?!?/br> “無妨,橫豎在床笫之間,是我壓著容夫人?!比萦耦仧o恥的開口,“容夫人,你一定要好好的,否則——”他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處,“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來?!?/br> 林慕白心頭一滯,眸光微暗,伸手撫著他的發髻,“容景睿,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就算我沒了,還有修兒,還有我肚子里的孩子。身為父親,怎能這般不負責任?” 他一臉無辜的望著她,倒像是受了委屈,“我是先為人夫,再為人父。自然是先盡夫職,再盡父職?!?/br> 這話說得林慕白,毫無反駁的余地。 好像到了最后,這理兒都在容盈身上,無理取鬧的反倒是她。 罷了罷了,橫豎這不要臉的作風都是自己慣的,也就隨他去吧。 林慕白道,“好了,別黏糊了,這會子毓親王府和宋貴妃都該忙著對付你,你不去外頭打點著,跑我這里來干什么?” 他眨著極為好看的鳳眸,波光瀲滟,足以教人心猿意馬。所幸是個男兒,若是個女子,這般容色這般神色,怕是早就要被人拐了去,當個禍國的妖孽。 “對付他們的時日還長著,急什么。在忙,對你總有時間?!彼巧纤亩?,貪婪的嗅著她身上極為好聞的淡雅荷香,“馥兒,想我嗎?” 她輕笑,“想你做什么?” 他一臉不悅,“難怪人家都說,得不到的是最好的?!?/br> “行,那你這段時日對我欲擒故縱好了?!彼崎_粘著自己不放的那個腦袋,“我等著上鉤就是,你只管把你的看家功夫都使出來?!?/br> “容夫人這是要等著臨幸為夫嗎?”他問。 “不可嗎?”她笑問。 容盈吻上她的唇,痛快的將她柔軟的唇瓣含在口中。讓她所有的溫度和柔軟,都在自己的唇齒間,慢慢的回蕩咀嚼。他恨不能將她整個人吞下肚里,奈何又是一萬個舍不得。 直到她呼吸微促,他渾身上下憋得僵硬,他才眷眷不舍的放開她,“我猜測,她覺得已經占了我的便宜,所以會明目張膽的來找你麻煩。這兩日我會下令放你出去,不過府中勢利也不少,你自己當心點?!?/br> 林慕白點了頭,“我知道,你放心?!?/br> “就因為你知道太多,我才不放心?!彼p嘆一聲,面上紅暈,看上去憋得極為難受,“馥兒,不管發生什么事,性命第一。什么都能舍,包括我。知道嗎?” “舍了你,不是要了我的命嗎?”她笑問。 他眉心皺起,“跟你說正經的,不許笑?!?/br> 林慕白伸手撫平他皺起的眉心,“知道了知道了,四爺還不趕緊走,這是打算帶著我一起爬窗嗎?” 聞言,他轉身往窗戶走去,臨到門口又頓住,“一日三頓的,不許偷工減料?!?/br> “知道了!”她嫌他啰嗦,伸手撫著自己的小腹。 孩子在自己的肚子里待著,她能不知道輕重嗎?這孩子來之不易,何況將來——她看著他跳窗出去,又笑了笑。堂堂大祁四皇子,淪落到要跳窗與側妃私會的地步,也真是前無古人。 薔薇進來的時候,瞧一眼案上的空碗,欣喜至極,“主子還要嗎?” “暫時不用?!彼缘貌欢?,孕前期吃不下東西,能吃一碗粥已經是謝天謝地。 “主子餓的時候可別忍著!”薔薇道,“雖然是不讓咱們出去也不教咱們痛快吃喝,可主子肚子里有殿下的孩子,單憑這一點也沒人敢為難咱們?!?/br> 林慕白點了頭,“修兒回來了嗎?” 薔薇搖頭,“說是這兩日就會回來,還是那位親自去宮里說的話,否則小世子怕是不肯回來?!?/br> “修兒是懂得分寸的,無妨?!绷帜桨淄菩牡聂⒆?,想了想,便緩緩簪在了自己的發髻上,抬頭問薔薇,“好看嗎?” 薔薇一笑,“主子戴什么都好看?!?/br> 林慕白抿唇,“慣會哄我?!?/br> “事實而已!”薔薇行了禮,端著空碗出去。 輕嘆一聲,撫上自己發髻中的簪子,事情的最后發展出乎林慕白的預料。她知道林婉言對夜凌云還是抱有最后的期許,也知道林婉言對夜凌云并未百分百的托付??墒撬龥]想到,臨了臨了,林婉言還是來找她了。最初的廝殺,變成了最后的一根稻草。 林慕白想著,其實林婉言最恨的那個人,應該是林婉言自己。不是夜凌云,也不是林慕白。 可林婉言有自己的驕傲,這驕傲的最后結果,就是徹底的毀滅,不死不休! 想起來,真的很可悲。 然則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約莫就是這樣。 —————————————— 隔了兩日,容盈親自去宮里接人。 在棲鳳宮外頭,宋貴妃緩緩而來,端坐在軟轎里,瞧了一眼俯身行禮的五月,“是你?!?/br> 五月沒有吭聲,依舊保持著最恭謹的姿態。 軟轎離去不久,宋貴妃身邊的榮喜便晃晃悠悠的過來,“娘娘口諭,請五月大人前往?!?/br> “卑職乃是恭親王府的人,唯恭王之命是從,其余的恕難從命?!蔽逶率钦l,出了名的硬骨頭,出了名的硬脾氣。 “你!”榮喜冷哼兩聲,拂塵輕甩,“五月,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家娘娘說了,有事相商?!?/br> “卑職奉了恭王之命守在門外,決不能擅離職守?!蔽逶逻B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是嗎?”榮喜朝著棲鳳宮的守門衛士道,“你們幾個瞧仔細點,好好守著棲鳳宮,若有差池提頭來見。來人,請五月大人起步?!?/br> 數名侍衛已經將五月團團圍住,五月依舊半死不活的站在那兒。他就像個冰雕的人兒,任憑你們言語,巋然不動。 “娘娘說——”榮喜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伏在五月耳畔開口,“有關于十多年前的一樁舊案,還請五月大人前往一敘?!?/br> 眉睫陡然揚起,五月冷然盯著眼前的榮喜。 榮喜笑得何其恣意,“去不去全在你,如果五月大人不怕雜家當眾抖落出來,倒也無妨。其實嘛,就是十多年前的一樁舊事,說出來也不過是茶余飯后的笑點。五月大人,您覺得呢?” 冷劍突然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在了榮喜的脖頸上。 方才還趾高氣揚的榮喜,這會子笑靨全無,一臉死灰。 五月若要殺人,速度會很快。 冷劍直抵榮喜的脖頸,只差分毫就能見血歸鞘。身邊的侍衛,緊跟著刀劍出鞘,齊刷刷包圍了五月。在宮里本來就不許隨刀劍,因為五月是容盈的隨侍,所以才格外優待。 如果五月在宮里出了什么亂子,這筆賬就會算在容盈的頭上。 五月冷眼掃過周遭侍衛,榮喜驚恐的盯著他,“快把劍放下,否則——” 其實榮喜更怕,五月殺人叢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