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雪白的白,復而為二的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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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睛,眼睛里的光,像極了某人。 明恒瞇起了眸子,死死盯著臺上的女子。而此刻,她也看到了二樓的明恒,淺笑倩兮,明眸善睞。 這的確是一張堪稱傾國傾城的容顏,一如洛神賦中走出來的女子: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日,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 這樣的女子,著實堪當傾城國色。 只不過流落青樓,倒教多少人心生憐惜,恨不能從此緊緊握于手中,再也不放開。 容哲修眉頭微皺,“真好看?!本挂部吹某錾?,“沒想到世間還有如此妙人兒,若是將來我的女人,能生得這般容貌,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br> 明恒斂眸,不愿再看她,“世子,您才六歲?!?/br> 聞言,容哲修撇撇嘴,“六歲也是男兒,將來我還是大丈夫?!?/br> 明恒輕笑,“世子所言極是,只不過這寶香居的姑娘,世子還是莫要惦記為好?!?/br> 轉念一想,容哲修點了點頭,“也對?!?/br> 卻見底下的公子哥們開始沸騰,如此美人,誰肯錯過,一個個愿出萬金之數,以求成為白姑娘的入幕之賓。老鴇子笑得花枝亂顫,藏畫氣得七竅生煙。 可臺上的“白姑娘”呢,依舊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一副不食人間的模樣,好似眼前的一切沸騰都跟她沒有半點關系。她一雙眼睛,只是直勾勾的盯著二樓的明恒,哪知他的視線早已挪開,再也不屑多看她一眼。 眼底的光,寒意陣陣,她旋身離開花臺,未留下只字片語。 底下的人,大失所望,可又不甘心。這樣嬌滴滴的美嬌娘,就這么走了,換誰都不甘心,一下子包圍了上來。老鴇子笑道,“姑娘今兒個累了,大家還是歇一歇,等著姑娘休息好了,再跟大家盤算?!?/br> 放長線釣大魚,才是老鴇子該做的事。當即放出去的紙鳶,容易斷線,還是緩緩而來,方算生財之道。 容哲修所幸也是年歲太小,是故看過了美人也該回去。 哪知老鴇扭著老腰就朝著容哲修走來,這恭親王府的小世子,誰人不認得。老鴇朝著容哲修行了禮,而后抬頭瞧了一眼眉目清朗的明恒,“世子萬福?!?/br> 容哲修蹙眉,“什么事?” “白姑娘有心邀約,差我這個老媽子來問一問,世子能否賞臉喝杯水酒?”老鴇子逢迎討好的笑著。 心里微恙,容哲修瞧了明恒一眼,心道:這女人的胃口還真大,底下這么多公子哥瞧不上,打量著是盯上自家恭親王府了。雖說爹如今被褫奪了親王位份,還閑賦在家,但—— “好!”容哲修一笑。 明恒心里微緊,下意識握緊了手中冷劍。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世子才六歲,這一個青樓女子邀請世子前往,勢必有詐。心里打了底,明恒只能格外當心。 進得閨閣,這滿目的紅綢竟仿佛回到了昔日的棠梨院,猶似那紅綃的閨閣,帶著一股子撩人的sao氣,進得門來便容易教人心猿意馬。 明恒暗道:所幸所幸,世子才六歲。便是起了心思,也是不能成事。 如花似玉的女子,身著單薄衣衫,將這一身妖嬈若隱若現的呈現在二人跟前。眉目如畫,淺淺一笑,她躬身朝著容哲修行禮,“白復參見世子?!?/br> 音落瞬間,容哲修愕然抬頭盯著她,“你說你叫什么?” “雪白的白,復而為雙的復?!卑讖托α诵?,“世子怎么了?” “沒什么?!比菡苄藁琶苛嗣寄?。 明恒突然意識到,這件事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伤终f不出來哪兒不對勁,只能按捺住心中的隱憂,靜觀其變。 端坐在席,明恒道,“殿下有令,世子不可飲酒?!?/br> 容哲修笑道,“我只喝果茶?!?/br> 聞言,白復含笑將白玉酒壺取出,“這里頭本來就是果茶,不曾裝酒,世子可以放心喝?!?/br> 聽的這話,明恒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這是否意味著,她早有準備,早就調查清楚世子的喜好,所以這般有恃無恐? 容哲修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紅衣妖嬈,眉目間竟有幾分難掩是熟稔。雙手托腮,望著白復為自己斟果茶,眼角眉梢那淡淡的笑意,有種似曾相識味道。 “我好像見過你?!比菡苄薜?。 她握著白玉壺的手微微一顫,險些杯中果茶溢出。 見狀,容哲修眸色微沉,而后快速恢復了最初的平靜。聽得白復道,“世子真會說笑,這世間的男兒,但凡動了點心思,總要拿似曾相識來說一嘴?!闭Z罷,嬌滴滴的端起了杯盞遞給容哲修,“世子,請!” 明恒有些猶豫,幾欲阻止。 恰與容哲修的視線微微接觸了一下,容哲修便笑著接過杯盞,而后徐徐放在自己跟前,“我突然不想喝果茶了,我牙疼,可是我想吃松子糖,你能給我做松子糖嗎?” 白復淺笑,“好!” 聞言,容哲修笑了笑,“那我在這里等你?!?/br> “好!”白復起身出門,容哲修隨即看了明恒一眼,明恒會意的退出房門。房外,有恭親王府的護衛守著,自然不會有事。 明恒跟在白復身后,看著她輕紗遮面,轉身下了一側的小樓梯。 世子的吃食慣來仔細,明恒不敢有所閃失,是故緊跟白復。白復去了小廚房,因為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她的一切吃食也都是單獨處置的。 哪知明恒剛跟著白復走進小廚房,身后的房門“砰”的一聲重重合上。下一刻,柔軟而冰涼的身子快速欺上,嚴絲合縫的貼在了明恒身上。 身子陡然一怔,他下意識的推開她,這才看清楚,原就是白復。 “你做什么?”明恒面色鐵青,氣息微促。 白復抬頭,那雙滿是誘惑的雙眸就這樣直勾勾的盯著他,漸漸的化作繞指溫柔,薄唇微啟,吐氣如蘭間漾開淡淡的香氣,“我覺得我有點喜歡你?!?/br> “很抱歉!”明恒推開她,往一側挪開兩步,“家有賢妻,恕不相歡?!?/br> 她望著他,微微紅了眼眶,笑得這樣凄美,“家有賢妻?” 明恒點了頭,“依我看,松子糖不必做了,告辭!”語罷,明恒轉身便走。 她從身后圈住了他的腰肢,將身上的溫軟悉數貼在他的脊背處,“外頭那么多男人,我一個都不喜歡,可我喜歡你,你就不能要我嗎?” 眉頭緊蹙,明恒掰開了她如玉的胳膊,擺脫了她的糾纏,甚至于沒有回應她一句,徑直走了出去。這種地方,真的不適合世子來。早前還說能散散心,如今看來,是別有居心。 是故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趕緊離開為好。 “明大人?”她喊了一聲。 明恒越走越快,很快就消失在她面前。 她定定的站在那里良久,沒能回過神來。 不多時,幽幽然的聲音從窗外傳來,只見其影不見其人,“覺得很失望?頂著一張萬眾矚目的臉,卻連一個男人都勾搭不上?!?/br> 白復深吸一口氣,“他說家有賢妻,可見變心之快。當初心許如意,轉眼就換了人。你覺得這個男人的心,會有多堅定?他只不過是不敢罷了!早晚有一天,他會屈服的?!?/br> “那我就等著看你的手段!”男人笑得凜冽,“如果你連這樣一個男人都搞不定,那恭親王府你就更別想了。一個能一病六年,拋諸一切的男人,不是靠身體就能征服的?!?/br> “我知道?!卑讖蜕钗豢跉?,“可是事到如今,除了身子我已一無所有。我不會再退縮,我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要恭親王府,血債血償?!?/br> 黑影一晃而逝,“你自己把握分寸,該學的你都已經學會,不必我再教你了?!?/br> 白復站在那里,斂了眉目間的慍色,漸漸的溢開眼底笑意,這才拎著裙擺重新回到自己的閨閣。只不過她回去的時候,容哲修已經走了,想來是明恒說了什么。 淡淡然回到席上,舉杯啜飲杯盞中的果茶,眼底的光瞬時冷到了極點。 明日太陽升起的時候,消息就會傳出去,而后自己這張臉就會重現人間。到了那個時候,恭親王府就只能乖乖的接她回去。 執杯緩步,梳妝鏡前,她緩緩而坐,望著鏡子里那張絕世無雙的臉,笑得格外嬌嬈。指尖輕柔的撫過自己精致的面頰,笑意凜冽,“林慕白,你可想到會今日?不過也沒關系,不管你想不想得到,我都要回來了。這一次我會好好伺候你,你意下如何?” 下一刻,她突然惱怒的將杯中果茶悉數潑在銅鏡之上,瞧著汁液在鏡面上滑行,竟有種無比暢快的感覺,“你這張臉,我用著——甚好?!?/br> —————————————————— 安頓了容哲修歇下,明恒沒有立刻回明月軒,而是去清心園找了林慕白。 林慕白似早就料到明恒會過來,竟一直坐在園中。 明月當空,月色清清冷冷的落在她身上,她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木輪車上,薔薇遠遠的陪著。見著明恒過來,起身便朝著明恒行了禮,而后快速退下。 “側妃?!泵骱阈辛硕Y。 林慕白深吸一口氣,“修兒睡了?” 明恒頷首,“已經歇下?!?/br> 她微微點頭,“說吧!” 明恒猶豫了一下,“卑職——卑職不知該如何說起?!?/br> “照實說?!彼延行睦頊蕚?。 “她叫白復?!泵骱愕驼Z。 羽睫陡然揚起,林慕白駭然扭頭盯著明恒,“你說她叫什么?” “白雪的白,復而為二的復?!泵骱阍拵Щ?。 復而為二,那意思是,要做第二個復制品嗎?真是越發本事了。雖然林慕白未見到人,也不太肯定是不是她,但是心里隱約有種感覺,約莫錯不了。 她一別宮闈六年,在失憶的這段時間里,一直是暗香陪著自己,所以若說了解,除了暗香,她想不出第二個人。然則——暗香不可能知道自己此前的事情,若暗香歸來,那么她身后必定有高人cao縱。而且這個高人,勢必知道自己以前的過往。 聽明恒的意思,她刻意靠近容哲修,而且為自己取名白復,這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你看看,她是不是像這畫中人?”林慕白將膝上的畫軸遞出去。 明恒這才驚覺,林慕白的一直握著一幅畫。 打開畫卷,明恒微微一怔,“一模一樣,只不過形似而神不似?!蹦前讖偷难凵?,總覺得有些滲人,絕非畫中人這般坦蕩。 “這是很多年前,我的自畫像?!绷帜桨椎?,“也是恭親王府里最大的秘密,是容盈發病的根源?!?/br> 明恒駭然盯著眼前的林慕白,眸子瞪得斗大,“王妃?” “答應我一件事,不管發生什么事,保護修兒,護住如意?!绷帜桨状鬼?,“至于其他,不必管?!?/br> “是!”明恒畢恭畢敬,想了想又道,“可是那位白復頂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世子會不會起疑?” “你以為我的兒子,在知道真相之后,還會這么容易受人擺布?”林慕白嗤笑,“我不管那張臉下面藏著怎樣的丑陋,她想在我兒子身上動手腳,未免太高估了她自己?!?/br> 明恒抿唇,“然則這事恐怕瞞不住,明兒個——” “明兒個天下人都會知道,恭親王妃回來了?!绷帜桨醉庥挠?,“如今不比當年,局勢相對穩定,所以很大程度上她活下來的可能性會高很多?!?/br> “既然知道這樣,不如先下手為強?!泵骱阄站o手中冷劍。 “你回去吧!”林慕白道,“好好保護如意?!表粶?,林慕白突然凝眉,“你靠近點?!?/br> 明恒不知所以,上前靠近林慕白,“不知——” “她碰你了?”林慕白一語中的,而后快速捂住了口鼻,示意明恒站遠些。 明恒遲疑片刻,退后了幾步,“她——只是抱了我一下,但是卑職馬上推開了她。卑職對待如意是一心一意的,絕無二心?!?/br> 林慕白點頭,“我信你,不過——離開之前把身上的衣服換了?!?/br> “這是為何?”明恒嗅著身上的衣裳,隱約有股香氣,但是從寶香居出來,身上帶點胭脂水粉的味道,似乎也是正常。 “你身上有麝香?!绷帜桨椎?,“這東西對女子格外傷身,尤其是孕中女子。且不論如意是否有孕,這東西下在你身上,絕然不是拿來對付你的?!?/br> 明恒冷了眉目,“可惡!” “趕緊走吧!”林慕白斂眸,“提醒如意,注意安全?!?/br> 她想著,自己的猜測大抵是對的。 明恒疾步離去,薔薇快速上前收起了畫軸,“主子,你臉色不好,是不是累著了?” “我沒事!”林慕白輕嘆一聲,“我擔心如意會出事?!?/br> “如意姑娘有明大人在,應該不會有事?!彼N薇寬慰道,“倒是主子,日夜cao勞,也不知什么時候能靜下心來養胎?!?/br> “若是一個個都安生下來,也許我就不必再cao心了?!绷帜桨仔α诵?,“如意出身棠梨院,大小就被老鴇子灌了不少寒涼傷身之藥,若非后來遇見了紅綃,也許早就換了模樣。她的身子本就偏寒,不易成孕,我作為師父,豈能教人害了她?!?/br> 薔薇點頭,“這賊人太狠毒,早晚不得好死?!?/br> 林慕白輕笑一聲,“你自己也注意點,約莫這兩日,恭親王府就該來客人了?!?/br> 薔薇一怔,“客人?” 正說著話呢,容盈撩著袖子從屋內走出來,直接將她打橫抱起,“說完了就該沐浴安寢?!?/br> 林慕白面色一緊,“薔薇可以伺候?!?/br> “她沒我仔細?!彼槐菊浀恼f著沒羞沒臊的話,“誰都別跟著,爺親自伺候容夫人就寢?!?/br> “容景睿!”她面色微紅,身后的薔薇早已掉頭就跑。 溫暖的浴池,他將她攬入懷中,泡在水里慢慢的搓著。她坐在他身前,翻了個白眼,看著他若雕琢璞玉般一次次的撫過她身上的肌膚,“看夠沒有?” 他咬著她耳朵道,“百年未至,如何能夠?!倍矶p撫她脊背上的道道傷痕,面色微沉,“昔年換顏,為何不將這傷痕一道抹去?” 她面色一緊,張了張嘴,卻將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留著算是紀念,不也很有意思嗎?若不叫你看見,如何對得起我這縱身一躍?!?/br> 音落,他快速將她從水里撈起,朝著軟榻走去。 她蹙眉,“我有孕?!?/br> 他有些慍怒,“知道?!?/br> 她又道,“生氣了?” 他道,“知道?!?/br> 她輕嘆,“容景睿,我錯了?!?/br> 他點頭,“知道?!?/br> 下一刻,她突然湊上去吻上他的唇,“我會突然吻你,你能知道嗎?” 他一愣,定定的望著她。 恍惚間,他似又回到昔年時光,那個任性而固執的少女。長發銀槍,立于馬背。突然翻身落馬,直接走到他跟前踮起了腳尖,眾目睽睽之下,當中輕薄于他。 她道,“你不是自詡睿智?那么我會突然吻你,你算到沒有?”見他沒有吭聲,她昂著頭道,“不吭聲算不算暗示?還不夠?” 容盈笑了,輕柔的將她放在軟榻上,而后小心的躺在她身邊,免得壓著她。伸手攬了薄被與她蓋上,“你說你當年,怎么能如此無賴?身為女子,一點矜持都沒有?!?/br> 她道,“行軍打仗之人,要那么多矜持作甚?難不成等著敵軍攻入城池,我去城門口嬌滴滴喊一聲,待我梳妝完畢爾等再來?可行嗎?” 這么一說,似乎也有道理。 她又道,“軍中多男兒,我若整日矜持,如何服眾?身為一軍統帥,若無馳騁沙場的豪邁,怎能與部將生死相交,榮辱與共?” 容盈吻上她的眉心,“可惜你生錯了女兒身?!?/br> 她捧著他的臉,“誰說女子就該相夫教子,老死閨閣?昔年婦好(商朝國王武丁的妻子,是中國歷史上有據可查的第一位女性軍士統帥,也是一位杰出的女性政治家),征戰為夫,何曾輸給男兒分毫?故有先人在前,我這最多是生不逢時。何況,我若不是女兒身,難不成你要與我共結斷袖?” “婦好為后,你也要為后?”他問。 她眉目微怔,俄而眸色黯淡,“來日你若為君,必為明君?!?/br> 容盈笑得勉強,“你怎么知我為明君?” “臉上寫著呢!”她笑了笑,眸色微紅,“我自己挑的男人,難道還會看錯?” 嗯,錯不了。 的確,錯不了。 待你君臨天下,許我四海為家。 可好? ———————————— 夜里睡覺的時候,如意覺得明恒有些不太對勁,以往也不曾這般小心翼翼,今兒個便是她起夜,他也要寸步不離的跟著,生怕她丟了一般。 “你做什么?”她問。 他為她掖好被子,“沒事?!?/br> “有事!”如意又不是傻子,這般緊盯不放,勢必有所隱憂,“今兒個你回來就不太對勁,我瞧你是沐浴過后回來的,發生何事?” 明恒翻個身將她壓下,“如意,我怕失去你?!?/br> 如意噗嗤笑出聲來,“大半夜的說夢話呢?我這個大活人不是在這兒嗎?” “這段時間,自己小心些?!泵骱闵酚衅涫碌亩?,“我會調幾個——” “不必了,我有葉子?!比缫庑Φ?,“葉子挺好的,武功好又不多嘴,還不妨礙我的正常生活?!比~子因為是黑狐的人,是故她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除非必要,都蟄隱在距離如意一丈開外的地方,不會輕易影響如意的正常行動。 明恒猶豫了一下,“那你得保證,如果發生什么事,必須以性命為重。什么都可以丟,唯獨這條命,不能丟了,你是我的?!?/br> 如意斂了笑,眨著眼睛盯著他,“你——是不是見到她了?” 他蹙眉。 如意抿唇,“暗香沒死,師父說,她還可能活著?!彼ǘǖ耐?,“你放心,就算是為了你,我也會保重自己,我不會胡來,也不會輕易赴死。我難得遇見真正愛我的男人,怎么可能輕易放手?明恒,我是你的明夫人,所以你放心就是,我會好好的?!?/br> 他溫柔的吻上她的唇,低低的應了一聲,“一定要好好的?!?/br> 方才她提及暗香,他已心顫不已。如意在暗香手上吃過虧,還差點連命都沒了,換誰都得心有余悸。當時的如意,那一身的血,至今還在明恒跟前晃動。 屋頂上,黑狐飛身落下,葉子正靠在屋脊處,方才底下的動靜,她是聽見的。不過有明恒在,所以她也未放心上。 “統領?”葉子慌忙行禮。 “殿下有命,這段時間密切注意周邊情況,不可讓人傷了如意姑娘?!焙诤囍绷松碜?。 葉子頷首,“屬下明白!” 黑狐繼續道,“吩咐下去,部下舊眾若是見到與殿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切莫相問?!?/br> 聞言,葉子一愣,“有人冒充殿下?” “靜觀其變,殿下沒讓動手,誰都不許輕舉妄動?!焙诤淞嗣寄?,她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睛瞎了心腸的賤人,敢冒充自家主子。更可氣的是,竟然戀棧青樓妓館,打量著是要壞了殿下的名聲。 葉子點頭,“這兩日如意姑娘身邊未有異常,屬下會小心?!?/br> “好!”黑狐瞇起了眸子,“最近離恨天銷聲匿跡,小心為上?!币袈?,黑狐飛身而去。 自從端了離恨天的老巢,這白少康就跟失了蹤一樣。無論是暗哨還是明哨,都找不到他和鶴道人的蹤跡。黑狐派出不少人搜尋,始終未果。她擔心,這一次會是離恨天下的手。 畢竟白少康曾經親眼目睹容盈與白馥的相愛相殺,所以他極有可能會利用一個傀儡,設計傷害殿下??墒堑钕聟s下令按兵不動,不快點斬草除根,反而這般隱忍,又是為何呢? 難道殿下不知道,也許這個傀儡的出現,是一步殺棋?若是利用傀儡,逼林慕白承認自己的身份,又該如何是好? 難道殿下是想在大祁,死第二次? 黑狐握緊了手中冷劍,誰敢傷害殿下,她決不輕饒。 天亮時分,又是嶄新的開始。 白復那張臉畢竟也不是什么秘密,當年馥兒身為燕羽公主,大殷唯一的燕親王,雖然出行皆輕紗覆面,但在宮里還是有人認得出。 一些前朝舊臣或者前朝遺者,多多少少都能認得這張臉。 是故第二天,有關于前朝公主復活的消息,快速傳遍了街頭巷尾。所謂的前朝公主,不就是曾經的恭親王妃嗎?六年前的風雨之夜,一樁懸案遺留至今。 對于恭親王妃的死,民間有很多版本。 有的說是因為得知國破家亡,實在是無顏面對,是故自盡而亡。 也有的說,是因為恭親王另娶新歡,以至于王妃心灰意冷。 更有甚者,說是王妃偷人被抓,所以被殺,但對外宣稱自盡。否則何以這么多年不發喪不下葬,連個正經墳墓都沒有,還把有關于公主的事情悉數抹去? 尤其是最后一條,傳得神乎其神,好像確有其事。 今夕揉著眉心,聽得府里人又開始議論有關于前朝公主的事,面色微微泛白。聽說寶香居里有位白姑娘,音容相貌像極了前朝公主白馥,他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平素再多的從容鎮定,也無法安撫內心的洶涌澎湃。 起身,抬步。 素衣白裳,他疾步朝外頭走去。 可走到門口,他下意識的頓住腳步,猛然間退后兩步。他這是要去做什么?去見她嗎?可是見著之后?該如何見?該如何說? 人事全非,再多的話語,也回不到過去,反而會讓彼此陷入尷尬的境地。 那一枝蓮花在手,竟再也沒有送出去的勇氣。 低眉望著掌中蓮,今夕放慢了腳步,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幾次,這才決定繼續往前走。只不過臉色,再也沒了期待的容色,淡然如蓮,淺笑如蓮。 他不過是出去走走罷了,并非去見故人, 所以他也沒什么可擔心的,只要跟平時一樣就好。 長街上人來人往,依舊熱鬧。他掃一眼十里長街,不管朝堂如何更替,不管是大殷還是大祁,這京城里的十里長街始終是最初的模樣。人去樓空幾度秋,又有誰人知曉其中苦澀。 天空下著綿綿細雨,一手撐傘,一手執蓮,看著不遠處的寶香居,終于頓住腳步。 抬頭望去,煙雨迷蒙中,一名素衣如蓮的女子,手執潑墨蓮傘正緩步走出寶香居。輕紗遮面,仍可見眉目如畫,猶似當年。 細雨落在蓮傘之上,發出細碎聲響,她只是看了今夕一眼,而后便于他擦身而過。在她的眼里,他似乎看到了一絲不屑。畢竟他一個男兒家,竟然手執蓮花與街上行走,難免教人遐想,他這與人微恙的癖好。 今夕的身子微微一怔,轉身看著她與自己擦肩而過,而后漸行漸遠。 同樣是蓮傘,只不過——他微微凝眉。身形與背影倒是極為相似,只不過這雙明眸中蘊含的意蘊竟與往昔有著天差地別。她從不會斜眼看人,更不會輕嗤不屑。 行伍之人,行事落落,不屑宵小,堪當坦蕩。 今夕握緊了手中的傘柄,微微瞇起了眸子,難道六年時光,會把人的天性也給磨平了嗎?他站在這兒,在她眼里看不到一絲一毫對蓮花的喜愛,甚至于帶著些許厭惡。 低眉望著手中蓮花,今夕有些不明白。十多歲的白衣少年,站在雨里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陷入了沉思。雖不見容顏真面目,但他幾乎一眼就認出——是她。最熟識的人,就算化成灰你也會認得。 茶樓之上,窗欞半開。 薔薇不解,“一個七尺男兒,拿著蓮花上街,也不怕教人笑話。好像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毓親王府出來的,喜好與常人不同呢!” 林慕白微微凝眉,“他似乎是來寶香居看白復的?!鳖D了頓,美眸微凝,林慕白盯上了今夕手中的蓮花。那朵蓮花半開半就,正是芳香濃郁的時候??梢娛撬鰜淼臅r候,剛剛摘下的。是拿來送白復的?或者僅僅是他的習慣罷了? 蓮花? 他也喜歡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