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笑，幾無奈的模樣。她吃的滿嘴是油，當真是饞這一口肘子嗎？

    月亮地那么大，單是并排那么坐著，心就已經柔軟起來。

    她跟他的事千絲萬縷，越發是要斬不斷了。

    “你往后就跟著我吧，這么一鬧開，東黃山肯定是回不去了。天下令的人能去一次就能去第二次，怕是難有安寧了?！彼黹_話題，轉而去說小七的事。

    小七道，“這話縱使你不說，我也是這般打算。陸祁陽冷灶熱燒，小門派早晚是他催火的柴，我就是不來投奔你，當了悠悠眾口中的一員，也不會有什么好日子過。老頭子們想不明白，是心里對你有恨，沒解開當年的心結，小門派不敢來，是擔心你敗了，日子更加凄苦?！?/br>
    “你就不擔心我會??？”姜梨問。

    “殺白不惡那日你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怎么說呢...”小七沉吟，“我總覺得這世上，好人不會輸，惡人不會永遠沒有惡報，我畏懼天下令，所以東躲西藏，找了一處偏僻貧瘠之地妄圖躲過紛爭?？删退闶遣氐侥抢?，依然還是被人拆了派門?？梢娎^續藏躲不是求生之道，不如捅破了這片天，透透心里這口人氣兒。贏了萬事都好，輸了也不枉此生?！?/br>
    少年人身上的血是熱的，敢闖敢拚，不肯委曲求全的活著，那雙眼睛晶亮，非黑即白，干凈純粹。

    可姜梨所說的“跟”卻不是讓小七跟著她去冒險，她打算將她安置在玉璧山，連同門下二十余名弟子一起，住到一切安然。

    不過她不會現在告訴她，因為料定小七會拒絕，她是個講義氣的孩子，和磐叔，老道一樣。

    “我在一日，就護你們一日?！?/br>
    “那你可得好好活著?！?/br>
    “要是有一日我不在了?！?/br>
    “刀劍尚未出鞘，先把臨終酒喝了，說的哪門子喪氣話，在我心里，你可是天下第一！”小七比出一根食指，夸張地晃到姜梨面前。

    姜梨樂了，小七胳膊肘一橫，撐在兩人中間的茶桌上，“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剛才你注意到沒有，寒觀谷的小弟子們長得實在不錯，有幾個模樣甚佳的竟然還會做飯，咱倆瞅瞅去？”

    “不去?！苯婢芙^地斬釘截鐵。她早就看過了，確實都是青春年少好顏色。

    “為什么不去，你有羞恥心了？”小七一臉驚訝。

    “這有什么好羞恥的，外頭開著花，窗前掛著月，你帶著欣賞的心態走出門，會覺得害臊嗎？”

    “那就是怕付公子找你后賬?！?/br>
    姜梨從小幾上抓了塊兒點心吃到嘴里，含糊道，“怕他干什么，我是餓了，懶怠動地方，而且我好歹是一門之主，跑去后廚看小弟子，成什么樣子?！?/br>
    “我聽說里頭有個叫鴻錦的，每次到山下采買都能多得一車好瓜果，就是因為長相忒得人意?！?/br>
    “擲果盈車潘安貌?！苯孢粕?，“還能比付錦衾長得好看？”

    “花正盛，月正濃，走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br>
    一盞茶后，寒觀谷后廚房支摘窗下多了兩顆腦袋，由于今次來得客人較多，派內弟子大半都做了幫廚，天熱，后廚更熱，蒸籠一樣的房間里，少不了汗濕幾身夏衣，“倆缺德孩子”咧著嘴看得直樂，直嘆這是人生好景兒。

    “還得是少年，十七八歲，眉眼干凈，轉在這煙熏火燎的廚房里也別樣清爽?！币粋€稱贊。

    “還得是習武之人，比那些養尊處優的少爺公子不知強了多少，你看那腰身，還有那胳膊?！币粋€附和。

    正對她們的那扇窗戶里還有幾個小弟子在切菜，聽得直笑，沒見過這么明目張膽的姑娘。

    兩人探著腦袋張望，小七問，“哪個是鴻錦？”

    切菜的弟子向后讓了讓，指著其中一個背對他們的弟子說，“就是那個來回幫廚的?！?/br>
    小七看不清長相，大大方方喊了聲“鴻錦！”

    那少年轉過身來，生得人畜無害，無辜干凈，是朝朝華華少年氣，蓬蓬勃勃剔透人。

    “灰掌門？”鴻錦愣了愣。

    “過來過來?！毙∑邲]名沒姓，當了掌門以后傳到外頭的名號也只是灰頭鉆地鼠，鴻錦給她“挑”了個姓，她也不在意，對著鴻錦招手，上下左右地盯著人瞧。

    姜梨大致看了一眼，是個漂亮孩子，但因看多了付錦衾，實在生不出什么驚艷之色?？山T主是個慣會做表面功夫的人，跟著小七一塊兒點頭，說長得果然真好。

    鴻錦臉上一紅。

    這兩位一個是先沉派掌門，一位是大名鼎鼎的囂奇門主。前面這位好說，本身就是個假小子，之前她師父帶她來過幾次寒觀谷，一直就有“看人的愛好”。后面這位倒是有些沒想到。

    那雙狼目兩個時辰前還兇神惡煞，淡漠冷厲，如今彎成弦月，帶點壞笑，無端生出一種反差，竟然還有點，可愛。

    小七跟鴻錦說話，鴻錦有些心不在焉，姜梨扒在窗欞子上，剛夸了他好看又端詳上其他少年了。其實這人就是這么個性子，缺心少肺，只要不在心上的，轉頭就空。鴻錦大著膽子遞了盤云腿片，說您餓了就先墊墊，今日菜多，不知要什么時辰才能開飯。

    姜梨眼睛一亮，她挺愛吃這種風干的rou，湊上去提鼻子一嗅，沒聞見太濃的rou味兒，倒是先聞到一股似有似無的松香。那香氣極淡，還夾雜些許藥味兒，旁人對這味道也許不敏感，但是姜梨一嗅就知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