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那現在這三根指甲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硬??!方才我進去的時候,還有兩根在rou里。你是沒看見那境況,醫者們要取甲,得先把腫起來的皮rou割開,涂上一層殺傷口的藥,再在rou里用細鐵夾子逐一探取。一次不見得夾得住,那甲扎得又深又透,反覆取了好幾次都還沒完?!?/br> “那得多疼啊?!毙⊥牭谜ι?。 “誰說不是呢,付姑奶奶眼圈都氣紅了,一邊心疼閣主一邊罵人,直說他早晚被那個瘋子害死。你說閣主怎么就看上姜梨了呢,外頭多少喜歡他的姑娘不得,非看上這么一個主兒。嗜殺成性不說,脾氣還怪里怪氣的,在江湖上的名聲更是......” 姜梨閉上眼,后面的話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記得付錦衾用那條扎著利甲的胳膊,抱了她大半個時辰。 他當時一聲都沒吭,她不知道他疼,將全身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 她又想起了他那張卸去一切防備,累到在她床尾沉沉睡去的臉。如今想來,哪里是累極了,分明是疼到半暈過去了??伤允俏沽怂槐K清茶,看著她走進浴間,他是在確定她完好無損后,才來這里治的傷。 她忽然覺得呼吸不暢,他給她的一切她都還不起,他敢與她做此豪賭,是不是料定了她經過種種,再也無法心安理得越過這個人,去奪他必須要守的瓊駑鼎! 可她不得不承認,他的賭注是有用的,她會疼,會在僅僅的一點旁人的描述里,替他疼!她無法忽略他對她的好,無法忘記他為她cao過的心和受過的傷。 小童的藥熬好了,有人從正房里走了出來,她不想讓那些人看到她的無措和慌亂,迅速閃身,退進更深暗的角落。 窗戶上的人影聚了又散,直至夜入三更才徹底沉寂下來。 正房里的燭火熄了,醫者們陸續出來,臉上終于露出了松散神色。她疊著手蹲在墻角,看著付瑤疲憊的離開,看到老馮反手關門,看著沈從鄂和林培笑在路過她所在的墻角時,頓了一步。 “姜...” “閉嘴!” 沈從鄂愣楞地看著那個動用全身力氣讓他們噤聲的刺客門主,她正挑著眼皮瞪著他們,眼里殺氣極重,仿佛他們膽敢多說一個字,就會被她當場掐死。 可是,她知不知道自己哭了? 哭得雙眼紅腫,鼻尖泛紅。 她像一頭兇悍的小老虎,用小小的身體,倔強地呲出一口利齒??伤麄兡芸吹贸鰜硭谛奶郯?。 “已經沒有大礙了?!鄙驈亩跞滩蛔「嬖V她。 “誰問你們了!”小老虎壓低聲音,憤懣地咬出幾個字,最終還是收起了獠牙,將臉別到疊在雙膝的胳膊上。 片刻之后,她伸出了一只纖細的小手,惡狠狠地擺了兩下,示意他們趕緊走! 她不要他們安慰,更不需被理解,她這種惡人,生來就是要讓人恨的! 囂奇門主還非常的孩子氣。 這是沈從鄂和林賠笑對姜梨的另一認知,但是這次誰也沒再多留,畢竟這“孩子”除了敏感別扭以外,還暴躁易怒,攻擊性極強。 腳步聲很快消失在院外。 整座院子都被漆沉的夜色披上了一層水涼的黑紗,月夜極淡,不動聲色地被云遮了,身側榆樹葉子傳來細碎的沙沙聲,竟是忽然下起了一陣綿密的小雨。姜梨不知在這雨里蹲了多久,她感覺不到冷,也感知不到它落在身上的份量。 她恍惚地看著身側被打濕的野草和濕透的泥。 “想要殺死陸祁陽,就必須修到無上之境,你現在去找他報仇,只能是螳臂擋車。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沖動,你偏不聽!” 這是六年前藥仙薛閑記對她吼出的一段話,那時的她剛與陸祁陽交過一次手,戰況非常慘烈,是帶著一身傷,躺在一只木板車上,被焦與他們運送死人一樣送到薛閑記面前的。 她問他,“我什么時候能好?!蹦菚r的鬼刃還沒有跳出來,她還有自己的意識。 薛閑記氣得咬牙,“還想去送死?背著霧渺宗上下六百多條人命,你敢死?!” “我不敢,所以躲躲藏藏地活了這么多年,可是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頭?!笔臍q的她笑得比滄暮之年的老人還要蒼涼,“仇人近在咫尺,滅我全宗,殺我弟子,逼我顛沛流離,割我至親至愛,我難道要看著他老死嗎?” 霧生山的種種,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從夢里跳出來。那樣的慘烈,那樣的疼痛,她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經歷一次。 “可是你死了,就真的什么可能都沒有了?!毖﹂e記語氣降下來。 “我現在又有什么?之前眾寡勢殊,我造了一座囂奇門,自以為可以與他分庭抗禮。如今看來不過是保全自己,他抓不到我,我也殺不了他。你說我打他是螂臂擋車,我自然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可我逆不了天,改不了命,九影十境便是極限,就算這些年雜學旁收,研習了不少他派武學也仍是不足。 我不斷殺人,不停練手,我嘗試以最快的方式割斷對手的脖子,我開始見不得活的氣息,習慣了滿眼猩紅...我快看不清這世間的顏色了,若是不早點去跟陸祁陽拚命,我擔心還未與他交手就先瘋了?!?/br> 她比任何一個人都難受,比任何一個人都急于報仇。 薛閑記又怎么會不明白姜梨,他說阿梨,“你的武功在全盛高手里已是極致,只是陸祁陽太強,早已不在你我之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