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姜梨做了一個深呼吸,努力調整表情,不能太僵,顯得窘迫,也不能太隨意,想得太多假設的也太多。當他視線移動過來時,只來得及擠出一個假笑。 他一直看著她的方向,玉圈框在她身上,分不清視線的落點。 姜梨想跟他打聲招呼,右手遲疑地上舉,“對視”了很久才發現他只是籠統地看向這個方向。她在那雙眼里只是玉后之景,與樂安城的樹房花草并無二致。 他看得細致,從玉盤到玉身,再到每一筆雕刻。 賞了多久,她就僵了多久。 “左側顏色太浮,不及足翠色根深重,怕是養不熟,換一個再看?!?/br> 他調轉視線,起手呷茶,她垂頭喪氣,覺得剛才自己剛才的表情一定難看到了極點! 呲牙干什么?假笑干什么?不僅傻,還尷尬,還丑。 她懷疑付錦衾是故意的,但是她沒有證據。 “姜掌柜,這紙馬什么時候能扎好,我怎么瞧著您手里這個這么像驢呢?”邊上站著柳老大的媳婦柳李氏,定下生意之后一直沒走,非要守著他們做完。 姜梨這才認真審視紙馬,心思不在這上頭,做出的東西也驢唇不對馬嘴。但她有張敢于信口雌黃的嘴,“你要的多,這頭驢是送的,焦與他們手里的才是馬?!?/br> “我們要驢做什么?”柳大媳婦不肯白撿便宜。 “萬一老爺子想喝豆漿呢?!苯鎸P暮H,“驢能拉磨,現磨的好喝?!?/br> “那是不是要再燒點黃豆過去?”柳大媳婦信以為真。 “用不著。不是每年都燒錢嗎?那邊有賣的,比燒過去的新鮮。您就安心在這兒坐著吧,驢和馬一會兒就好?!?/br> 姜梨應付的有些煩,柳大媳出了名的愛說愛嘮,剛來的時候就跟她聊了小半天家常,已經從她不聽話的兒子,講到了隔壁家更沒出息的三個姑娘,“我是不是沒跟你說我們為什么扎紙馬?” 我不想聽。 姜梨一臉漠然的看向她,能看出來嗎? “我這個老公爹呀,生前就愛騎馬,死了以后我們家那口子孝順,每年開春都得燒幾匹給他。其實燒一匹不就夠了嗎?老爺子一個人還能騎八匹馬?偏他不愛聽,說是要湊什么八駿圖,咱們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富裕人家,非得造這個錢?!?/br> 她沒看出來。 對面賣玉的掌柜走了,付瑤又提著食盒來了,她今日在付錦衾這里吃飯,折玉、聽風擺桌,姐弟倆就在鋪子里閑聊。柳家媳婦的話充斥在耳朵里,怎么都篩不走,只依稀聽到幾句:白折騰、早該如此,你非不聽我的勸等詞。 付錦衾沒說話,也許是說了她沒聽見。 柳大媳婦一直在她跟前念叨,以至于她再好的耳力都及不上她的話。 “依我看這樣最好,兩邊就此斷了?!?/br> 恍惚里,姜梨似乎聽見付瑤說了這么一句話,重聽似的偏過一邊耳朵,打算再聽聽真切,結果進到耳朵里的只有—— “家里六個孩子,誰也沒出過這個錢,就我們老大孝順又老實。你說那馬是尋常人家年年扎得起的嗎?” 春風拂面,公爹和馬,姜梨驢都不想做了,隨便糊弄了個東西就收了工,順便讓平靈他們手上快點兒。 終于做完一套“八駿圖”,她連人帶馬地往外趕。 “沒想到你們做一套東西這么快?!?/br> “下次你再來,還能更快。趕緊走吧,孩子還等你回家做飯呢?!?/br> 八匹紙馬并一頭驢套上車,才算徹底清凈下來。 平靈在邊上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準知道她為什么出來。 “您倒是去呀,一連看了人好些天,嘴里打怵腿也打怵?!?/br> 姜梨沒還嘴,若有似無的看向對面,人已經不在那里了,反倒是余光里多了一身水色長裙。 她知道那人是誰,直接抬起眼跟付瑤對視。 姜梨知道她樂見其成,巴不得她跟付錦衾老死不相往來,但是她無意與她糾纏。付瑤似是也沒多余的話跟她說,只在她看過來時挑了下眉梢。 其實付瑤心里并沒有表現的那么快意,姜梨離開以后就垂下了嘴角。 她弟弟心里不痛快,越不表現出來越說明這件事在他心里壓得越重。他所處的位置何嘗允許他為她做那些,天機閣不能成為是非之地,他卻選擇了將最麻煩的她養在身邊。他有過掙扎,動過很多次斬斷一切的心思,卻最終敗給了自己的心。 他在等姜梨找他,她勸得再多也換不來他一句松口的話。 那么個精透的人,偏在這件事上生出了死心眼。 怎么這世上就姜瘋子一個住到他心里的人了呢? 離開付記走回林府,付瑤在育著一樹花苞的迎春樹下坐下了。心相體現到面相上,便是一張憤憤不平,又愁苦無比的表情。 林執剛從前院衙門回來,穿過月亮門時瞧見付瑤,以為她和付錦衾又吵架了,關切地走過來道,“又吵輸了?” 沒有姜梨的時候,這對姐弟也總吵架,都是雜七雜八的小事,鬧過就算過了。這段時間不知是怎么了,經常吵,林執聽不到內容,只知道付瑤每次都會被氣得七竅生煙。 “什么叫又?我跟我弟弟分什么輸贏?!备冬庍陣}他。 林執想提醒付瑤,你在意,并且從來沒贏過,每次輸了回來都拉著臉,付瑤已經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弟弟長這么大,咱們居然沒給他說過親,這個jiejie姐夫當的,是不是有點太不稱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