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再看臺上,死囚哭累了,反而沒了掙扎的心力。劊子手刀尖向西,朝刀身上噴了一口烈酒,而后用力一揮! 大部分人都背過了身去,只有站在法場最前排的姜染,深嗅了一口濃稠的血腥氣。 這活兒我過去是不是干過? 她盯著劊子手的刀,緩慢瞇起眼,覺得那刀太憨太鈍,砍頭哪需這種蠻力,只要下手夠快夠準,薄劍亦能斷頭。那劍,甚至不需太長,反抓在掌心剛好能到手肘位置,那人也不必離她太近,腳下一個瞬移,迅速抬臂入喉! 姜染眼神氤氳,恍惚見到一人坐在高臺之上,座下進來一隊人,為首之人態度蠻橫霸道,她揚眉看了那人一眼,縱身一躍,極快地從他身側略過。 有什么掉下來了,滾落在地。周圍人嚇軟了腿,不住倒退,有人瞪圓了雙目,卻沒力氣逃離。 她舔舔嘴角,狼目里盡是邪氣。 這人是誰?姜染不知道,只隱隱覺得興奮,像吃了太久素食的野獸,忽然憶起了rou味兒。 這人是誰?她又好似并不喜歡她,剛生出靠近那人的心,便覺得厭惡。 “這是個惡人,離她太近會不得好死?!彼犚娨坏缆曇粽f。 “什么叫惡,悖逆江湖,不遜天下,便就是惡嗎?”那人輕慢一笑,“天下令算什么東西,告訴你們令主,我囂奇門沒有規矩,你們的規矩,在我這兒也成不了方圓!” 門眾跪了一地,她揮手讓他們退下,大殿之內只剩她一個人,在光下跟影子跳舞。 誰在唱:眾生皆苦,悲喜自渡。 “姜染?!?/br> 耳朵里忽然傳來一聲輕喚,打亂了她嘈雜的思緒,那些渾噩躍進腦中的畫面開始褪色,逐漸合成了一副奪人的眉眼,云靄半揭,她看他仍像霧下遠山,出走的思緒卻被他一手拉回,輕巧落地。 姜染看著他回神,猛然想起一樁大事,再次皺緊了眉,她說,“死囚沒吃上你家的飯,往后若是我那生意好了,就包你吃住。你長得這樣好看,不用唱曲兒,不需撫琴,不必伺候我喝酒,單是坐在我面前我養你一輩子也甘愿?!?/br> 付錦衾神色不變,扣著姜染的手腕說,“那個不急,你先把刀放下?!?/br> 第21章 誰好看聽誰的 姜染方才“瘋”了,準確的說,看在旁人眼里必然是瘋了。 劊子手砍完頭后照例以烈酒洗刀,她就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在人洗刀的當口跨到斬首臺上去了。 “您跟人家說您會砍頭,說這活兒您十二歲就開始干,比他做得地道?!彼挥浀眠@些情節,都是聽帶她回來的平靈說的,她說,“劊子手干了這么多年,只聽過刀下留人,沒見過臺上搶活。您奪了劊子手的刀,非要給人家示范怎么砍人,說他握刀和用力的方式不對,林大人知道您有瘋病,擔心您把劊子手砍了,趕緊命人通知我們。結果我們來了您也不聽我們的勸,我們就只能把付公子找來了?!?/br> 說到此處平靈還有些不平,半調侃半認真地問姜染,“付公子怎么那么好使呢,他一叫您就回神,我們叫就油鹽不進。您現在跟他都快比我們親近了,再這么下去,我們都快成外人了?!?/br> 姜染沒聽出她話外的意思,瞪著眼睛說,“你們誰有他長得好看,過去不是有句老話叫,誰好看聽誰的嗎?” 平靈糾正她,“那叫誰有理聽誰的?!?/br> 姜染沒跟她爭辯,別人怎么說是別人的事,反正在她這兒,就是誰好看聽誰的。 平靈觀察著她的神色,其實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邊給她遞帕子擦臉邊道,“您今兒上臺搶刀是怎么鬧的,我看您像迷了心智,這會子有沒有不舒服?!?/br> 瘋子哪有什么心智?姜染聽不懂平靈的話,外頭的人都說她瘋,時間長了她也認為自己有點毛病。 她說,“我應該是正常發病?!?/br> 你哪兒有什么??!你就是搭錯筋了。 平靈又問,還記得當時想得是什么嗎?姜染說沒有,她那時候腦子有多亂,現在就有多空,她說,“夢你做過吧?夢里所見所聞都是百味雜陳,醒了以后再去想,憶如游絲,好像有風趕著吹它似的,再想追就追不回來了?!?/br> 平靈搖搖頭,“那您在法場跟付公子說要養人一輩子的話還記得嗎?” “記得啊,不過那是有錢之后才能干的事兒了?!蹦憧此罢浭聝骸币粯硬宦?,邊說邊理著衣裳邊往門外走,她還有另一樁事趕著要辦呢。 平靈剛把她從法場帶回來,一看這人還要出去,趕緊攔到門前,“您這又要上哪兒去,現在打更太早,太陽還在腦頂上掛著呢?!?/br> “哪個跟您說我要打更?!苯惧e開她,“我找縣太爺領活兒去?!?/br> “領什么活?”平靈發傻。 “死囚那腔子和腦袋不是分家了嗎?我們出副棺材給他裝進去,挖坑下棺材,這活兒官府給銀子?!苯菊f完在門口一擺手,“不用你跟,我自己去領,回吧?!?/br> 她這主意一定,八十匹馬都拉不回來,平靈只能任憑她去,至于她嘴里說的那個活,他們一早就猜到不會有結果,果然半盞茶后,姜染氣急敗壞地沖回來了。 林執不讓她收尸,原話是:“酆記棺底不牢,前不久剛生出張金寶五體投地事件,若再葬死囚,恐使百姓不安,今已決定交由樂安城沈記經辦,你今日才發了瘋病,原也不宜cao勞,速去城內買些湯藥,早日治愈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