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時風樓掌柜孫奪眼見這兩位大有吃夜而行,駕馬而去之勢,連忙追出來勸道,“晚來風涼,恐凍到閣主,還請歇息一夜,明日再走吧?!?/br> 時風樓亦是天機閣據點之一,樓內上至掌柜下至伙計都是付錦衾的人,否則他這般大張旗鼓的在官道旁殺人,誰為他料理后事。 付錦衾跨坐到馬上,輕飄飄垂下一道視線。 “地方又吵,飯又難吃,好意思留我!” 他手下這些人,沒一個是做生意的材料,甭管客棧還是點心鋪,盡數都是賠錢買賣,除此之外,他還有藥鋪,鏢局,古玩行... ...都不賺錢。 “那您,路上小心?!睂O奪不敢再留,僵著臉擠出一個尷尬的笑,眼睜睜看他騎馬走了。 與此同時,正有一對師徒自官道處踏雪而來,師者已近不惑之年,是位兩鬢混雜銀絲的中年男子,衣著顏色卻不服老,穿了一身夜里也嫌招搖的勾云紋錦紫長袍。 女子則是南疆打扮,額前墜著一排銀飾,衣袖領口都繡著繁復的花紋,面貌看不真切,只在面紗之下露出一雙媚如柳葉的眼睛,腰間銅鈴十分顯眼,每走一步都晃出悅耳的“叮鈴”。 兩人步伐太遲,未能趕上方才那出大戲,只遠遠瞧見付錦衾等人離去的背影。 女子語帶笑意的說,“師父您看,那位絕塵而去的公子,定然生了副朗如明月的好樣貌,單瞧背影便覺氣質不俗?!?/br> “不俗?”中年男子音色幽幽,“你可知此地常來常往都是些什么人,官道,商道,江湖道,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狠主?!?/br> 女子有心問問,那您猜對方是何來路,男子已轉了話鋒,“讓你尋的人尋到下落沒有?!?/br> 提到此事,女子就暗自頭疼,音量也跟著細小,“莫說是她,便是您說的,她身邊的那幾個都沒撈到影子?!?/br> 中年男子停下腳步,蹙過身來看她,有風從層疊的山松中穿行而過,雪地里只有兩排深落進雪里的腳印。 女子知道這是師父發怒的前兆,慌忙垂首道,“徒兒再命人去尋?!痹挳呁笛塾^瞧,見師父神色稍緩,才輕聲道,“但是師父,徒兒實在有一事不解,若這人一直尋不到,不正合了您的心意?從東邊回來的人說,暗伏在路上的司乘派掌門武正豈被殺了,她的人也折的只剩下五個,這么一場惡戰下來,若真傷著被找回來?!彼宰魍nD,“是治,還是不治?” “旁人覺得我有二心,你也覺得如此不成?”中年男子眼含警告地看了女子一眼,看回漫天風雪,“這些年,我兢兢業業輔佐在她身側,沒人比我對她更衷心。她活,我鞍前馬后,她死,也得送主長眠?!?/br> 何曾是她想的那般簡單。 倒也是了。她不在門中,怎會知道那個人的可怕。那人豈止江湖人聞之膽寒,便是門內之人,又有幾個,敢直視她的鋒芒。 兩人越走越近,已有時風樓的伙計打著招呼迎上來了。 女子轉而扶住長者,笑問“可有上房?!彼麄冃枰诖肆羲抟灰?,等其他人前來匯合,分下任務再做下一步打算。 伙計歉然一笑,“上一位客人剛走,若是不急,還請兩位樓下入座,用過飯后便能收拾得當?!?/br> 樓上那些尸體很快會從密道扔到后山,今夜的雪,很大,至明日清早便會徹底蓋實。至于后續,二樓洗刷血跡的伙計正在悄聲問孫奪,“閣主這次打算用誰的名號掩下此事?!?/br> 假圖被他帶走,總會有人尋著孝義六杰的腳步找到玉寧。這圖一日沒有下落,便一日是個禍患,六杰因誰而死,圖又被誰所拿,總要有個去處。 孫奪道,“你沒見閣主今日用的是琴?五峰掌嚴萬里就擅用琴弦殺人,這幾個人頭顯是要記到他賬上的?!?/br> 伙計恍然大悟,“如此一來,縱使有人尋到尸體,追蹤假圖,也會轉追嚴萬里而去。閣主真是事無鉅細??!” 孫奪表情有些不自然。 嚴萬里是付錦衾師兄,因少時愛游山玩水,不常在閣中走動,因此閣中少有人知他是本派中人。此人輕功見長,腳程極快,以至于付錦衾很喜歡“借他的手”殺人。從被嫁禍開始就沒回過家,今年都五十六了。 多可憐吶。 第12章 付錦衾與狗 從玉寧到樂安需要兩日路程,路上風雪太大,主仆二人返回樂安時,皆是一身化不去的霜雪。 聽風守在付記門前探頭,遙遙看見二人駕馬而歸,連忙迎上前去,“公子怎地這樣就回來了,快進鋪里掃掃風塵,暖暖身子?!?/br> “外頭總不及家里好?!备跺\衾翻身下馬,讓聽風接過韁繩,人卻習慣性地朝對門掃了一眼。 爭搶假圖的人不足為懼,反倒是這個住在他對面的鄰居,常叫他—— “這是什么意思?”付錦衾原本已經邁開的腳忽然頓住,重新將視線落到酆記緊閉的大門上。 “這是?!甭狅L咽了一口口水。酆記門上有張裁得很大的“封條”,斜切兩扇門頁,若非是白底,會以為是張貼歪的春聯。 聽風窺著付錦衾臉色道,“這是姜掌柜讓人貼的。她那邊的伙計說她病了,這輩子都不見客,不管是您還是... ...狗,都不用來探望?!?/br> 說完以后噤聲。 付閣主是何等人物,天機閣是何等份量,縱使神蹤不定,罕有人見其真容,也被眾派忌如神殿高臺,何時與狗相提并論過,這點別說付錦衾,連守在付記的暗影都覺得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