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陳飄飄樂不可支,滿口答應,最后叮嚀:“外婆,如果有人問我或者我們家的情況,你千萬不要說,再熟的人也不可以?!?/br> 掛斷電話,她輕舒一口氣,只有聽到外婆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在生活。 連她提到的老家的那些人,從前沒什么交道,如今也覺出幾分鮮活可愛來。 腰又隱隱作痛,吊威亞的舊傷,陳飄飄艱難地趴過來,皺著眉頭呻吟一聲,然后開始發呆。 這次的怔愣和以往都不一樣,它有內容,一句話。 “制作人說不想用你?!?/br> 陶浸不想用她。 身邊人很久沒有提起這個名字了,但夢里十八歲的陳飄飄總是提,她用不同的語氣說:“陶浸?!?/br> 陶浸,陶浸,陶浸。 小聲的,隱秘的,溫柔的,嬌甜的,無一例外,都是笑著的。 她跟外婆說:“陶浸也很喜歡你呀?!备鷺烦跽f:“她叫陶浸,浸泡的浸?!?/br> 那時候把這個名字講得多隨意呢,好像篤定自己會說一輩子那么久。 分開以后,她見過跟自己撞名的人,聽過有人外號叫小馬,機場廣播過安然,但沒有再遇到一個叫做陶浸的人,甚至用“浸”做名字的都沒有。 有的人出生就是為了烙在人心里的。是為了無可取代吧,否則怎么連名字都那么獨一無二呢? 腰不痛了,別的地方開始痛,陳飄飄從沙發上起來,從儲物室拖出一個大尺寸的箱子,到衣帽間“啪”地攤開。 從一排排整齊的衣架中,隨便拎一件,扔到行李箱里。 不知道什么時候養成的習慣,焦慮的時候,痛苦的時候,前路茫茫不知所措的時候,陳飄飄喜歡收拾行李。把所有賴以生存的東西一樣樣打包,裝好,拉鏈拉上,再用密碼封存,她才有安全感。 才敢出發。 第一次這么打包時,有個身影靠在門邊笑她:“不用什么都帶,就算缺了東西,在那邊也可以買的?!?/br> 別人不怕丟什么,是因為她從來富足。怕丟的人就是怕丟,哪怕再買新的,也會因為舊的不見了,心被剪掉一塊。 莊何打來電話。 陳飄飄按下免提,放在床邊。 “怎么樣???” “劇本我拿回來了,”陳飄飄坐在地毯上疊衣服,“田姐說,明天把合同發你郵箱?!?/br> 興致不高,莊何聽出來了,她剛開好一瓶酒,嗓音被熏得懶懶的:“不想去?” 演話劇收入是比拍網劇低多了。 “我如果不想去,就不會簽了,”陳飄飄把垂下來的頭發撥到后面,“下個月去墨鎮劇本圍讀,我讓李喻幫我訂票,你去嗎?” “我?”莊何詫異。經紀人一般是不跟的,除非有重要商務,并且她跟陳飄飄見面的次數不超過兩位數,她倆更像網友。 陳飄飄從來不過問自己在哪里。 很難得,剛剛那三個字,貌似在暗示,陳飄飄需要她。 她琢磨幾秒,酒也顧不上喝了,正色道:“如果發生了什么,你有義務知會我,再大的事也要說。我告訴過你,哪怕你進局子,身后一堆合同也要處理?!?/br> 陳飄飄沉默。第一次見莊何,她就這么開門見山,帶著風進來,椅子都沒坐熱,就說:“有案底嗎?” 這句話令陳飄飄足足愣了十秒。 莊何擰眉,問當時的助理:“真有???” “沒有沒有沒有?!敝磉B連擺手。 莊何迅速翻檢陳飄飄的資料:“吸毒嫖娼賣yin偷稅漏稅違法犯罪,有嗎?當小三養情婦二奶陪睡違反公序良俗,有嗎?” 助理眨巴眨巴眼,有點想笑:“老師,我們家藝人是女的,而且,我們平時工作都很踏實?!?/br> “看出來了,”莊何合起資料,往桌上一摔,“她最大的問題,是個啞巴?!?/br> 從第一面起,她就最煩陳飄飄不說話,現在也是。 噠、噠、噠,莊何也算被磨出耐心了,手指在桌上不規律地敲。 陳飄飄疊完三件衣服,才慢條斯理地說:“你記得你跟我說過嗎,那個制作人不想用我?!?/br> 話憋太久了就是這樣,一出口,心臟就跟被打了一悶棍似的,痛得發慌。 “嗯,但合同不是遞到你手里了么?結果導向,要么她妥協了,要么制作人換了?!?/br> 看來不是什么大事,莊何躺回椅子里。 “沒換?!?/br> 陳飄飄頓了頓,小聲道:“制作人,是陶浸?!?/br> “陶浸?”莊何輕“嘶”,沒聽說過,“什么來路?” 聽起來像有過節啊。 “她是我前女友?!?/br> 得,真有過節。 莊何笑半聲,刺激,她拿起酒喝:“我沒想過你的公關方向會是同性戀?!?/br> 現在的藝人,性取向方面是越來越寬廣了,她下次背調一定加上。 “有裸照嗎?”她問。 …… “沒有?!?/br> 沒等對面問有沒有可以曝光的聊天記錄什么的,陳飄飄又說:“她不會的?!?/br> 就這四個字,沒有多的。 莊何沉默,聽懂了,陳飄飄忐忑,不是怕被曝,是余情未了。 這比要被曝還難搞。戀愛腦是經紀人一生之敵。 她嘆口氣,把自己的專業態度收起來,臉上的面膜也撕掉,濕漉漉的眉眼增添幾分人情味:“所以,她不想用你,是因為不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