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她們沒有任何目光交匯,卻歪打正著地陪伴了彼此半宿。 凌晨兩點,巷子里傳來“嘩啦啦”關卷簾門的聲音,巷口的夜燒烤也打烊了。樂初忽然站起來說:“咱們去年買的大呲花兒還有嗎?放了吧?!?/br> 木星正在對著鏡子薅自己的頭發:“有吧,倉庫里,你找找?!?/br> 樂初冷笑,請了尊佛這是。倒也沒說什么,提溜著兩條長腿往后邊去。 眼見沒客了,陳飄飄上樓打掃衛生,十幾分鐘后下來,見樂初蹲在門口的胡同里擺弄煙花,余光瞥著她了,招呼著過去:“來,你要回家了,咱們把這大呲花兒放了,給你送行?!?/br> 這話講得奇形怪狀的,陳飄飄一面穿外套一面說:“五環里不能放煙花吧?” “大半夜的,狗都不來,誰知道啊?!睒烦鯚o所謂。 陳飄飄眼睜睜地聽著樂初把自己和光顧的顧客比得狗都不如。 她縮成一團,坐到門檻邊,樂初蹲下找引線,又背對著她道:“木星她們你也叫出來唄,難得放一次?!?/br> 店里除了木星,就是李喻,如果只是說木星一個人,那用不著“她們”。 于是陳飄飄將木星和李喻都喊了出來,三人坐在店門口,看樂初放煙花。 “滋滋”的引線聲中,樂初起身,手揣兜站到一邊,地上的小煙花旋了個旋兒,火星子簌簌飛舞,在巷子里發出“嗚嗚嗚”的聲響。 沒個二十來秒就滅了,空氣里只剩硫磺味兒,摻上積雪,濕噠噠的。 第二個沒點燃,貌似是壞了,樂初一口氣將剩下的三四個放完,退到陰影里看。 這一回她藏在墻根兒里,和李喻調換了位置。 放完,樂初笑笑,靠著墻壁問陳飄飄:“好看吧?” “還行?!?/br> “你們老家過年得放煙花吧?” “也不讓放了?!?/br> 樂初更高興了:“那咱們相當于把過年的煙花提前看了?!?/br> 陳飄飄沒掃她的興,沒說她這個小煙花實在沒什么看頭,因為她看見樂初瞥了李喻一眼,然后漫不經心地垂下眼眸。 或許這場煙花,這些問句,對象并不是自己。 打烊的時候,樂初用她的皮靴子踩一腳卷簾門,問陳飄飄:“過完年還回來嗎?” 陳飄飄當然要回來,回北城上學。 因此她沒答話,又聽樂初補充:“這就是客套話,還是我之前跟你說的,要來你提前說一聲就行?!?/br> “好?!标愶h飄想了想,跟她和木星,還有李喻說,“明年見?!?/br> “明年見?!?/br> 四個年歲不同,性格迥異,來路和前路都不同的年輕人看了一場違規的煙花,而后在巷子里分道揚鑣。 人生的聚散總有定數,好比說,來北城的時候有飛機的軌道聲,走的時候,也有。 陶浸又一次和陳飄飄坐機場快軌來到t3航站樓,這一次是送陳飄飄回新都。 她們像兩條相濡以沫的游魚一樣難舍難分,在地鐵里挽著靠著,在機場里挽著靠著,陳飄飄不愿意那么快過安檢,找了個咖啡廳,坐在相同一側的沙發上,拉著彼此的手,捏來捏去,揉來揉去。 陳飄飄沒意識到,那時自己有一點害怕,機場的人實在太多了,很有時代洪流的縮影,好像一不小心就走散了。 年輕的她將這點惴惴不安歸類為離別的傷感,它們像密密麻麻的刺,尖銳地提醒陳飄飄,原來已經依賴陶浸到這個地步了。 有多舍不得她呢?恨不得此刻收到短信,由于極端天氣,航班取消。 陶浸看時間差不多,替她將登機牌和身份證疊好:“走吧,去過安檢?!?/br> “還有40分鐘?!?/br> “提前一點吧,排隊的人挺多的?!?/br> 陳飄飄蹙起眉頭,望著還剩一小半的咖啡:“你很想我進去???” 這話說得很小聲,陌生的語氣卻令陶浸一怔。 很快,陶浸又笑了,像在開往南里的車上那樣,眼神在說——陳飄飄,你撒嬌??? 她很喜歡陳飄飄對自己撒嬌,在這個世界上,陳飄飄只對兩個人撒嬌。 陶浸伸手給陳飄飄理了理頭發,抱住她,安撫性地拍拍肩膀,然后低下頭,輕聲問:“那你能不走嗎?” “第一次這么討厭過年?!彼吐曊f。 陳飄飄掀起軟軟的眼皮望她,也是第一次聽春風拂面的陶浸說“討厭”。 小狐貍滿意了,愛情到底是一場你來我往的博弈,如果對方陷得同樣深,那么自己就舒服一點。 她依偎著陶浸,慢條斯理地說:“我在家,每次給你發微信,你都第一時間回復我,好嗎?” “好?!?/br> “你沒事,就給我打打電話?!?/br> “好?!?/br> “出門玩,跟我說一聲?” “好?!?/br> “要不還是別總出門玩了呢?” 陶浸彎著眼睛笑:“好?!?/br> “唉,你答得太干脆了?!焙偠滢抢聛?,感覺不走心呢。 陶浸含笑撓撓她的手心,拿上她的包和登機牌送她去安檢。 排隊的人群緩慢移動,這次是真的時間不太夠了,陳飄飄嘆口氣,依依不舍地放開陶浸的手,背上包轉身。 剛提步,背包的帶子被輕輕拉住,她回頭,陶浸安靜地望著她。 抿了三四次嘴唇,她才開口:“飄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