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1點,樂初的朋友來了一撥,她陪著喝了不少,到2點過,人聲漸漸散去,陳飄飄收拾完桌子掃地,抬頭看看斜躺在沙發上的樂初。 “你還好嗎?”她問。 “靠,就這點酒,”樂初用小臂搭著額頭,呻吟一聲,帶著酒氣瞥她,“剩的酒怎么辦?” 你是老板,你問我。 陳飄飄直起腰:“我拿去扔了?!?/br> “小屁孩兒,”樂初輕蔑地笑,坐起來,“這酒多貴你知道么?喝了吧,拿仨杯子,咱們分了?!?/br> 鯔魚頭很同意,找了三個裝威士忌的玻璃杯,拿上冰桶過來。陳飄飄很機靈,把門上的open牌子翻過來,closed。 沒喝過這么好的酒,但也嘗不出什么來,只是樂初說貴,陳飄飄就想占點便宜。 在酒吧不過兩天,她窺探到了北城的另一種形態,完全屬于成年人的形態。原來真正意義上的成年人,是不一樣的,不在于她們可以蹦迪,不在于她們沒有門禁。 真正的成年人,是不說話的。 她們喜歡端著一杯酒,就那樣看著,酒里有她們的工作,生活,情感,然后她們一飲而盡。這或許就是電視里愛說的——“都在酒里了”。 人當然要長高、長大,因為大一點的軀體,才能夠裝得下大一些的心事。 陳飄飄望著金黃色的液體,流光溢彩地掛在杯壁,像是城市紙醉金迷的一盞燈。 別人在酒里看什么她不知道,但她在酒里看陶浸。 偏著頭,想了想,笑了。 后半場,她們嫌室內太悶,拎著酒坐到門檻邊喝,鯔魚頭在胡同盡頭打電話,樂初坐在陳飄飄旁邊。 陳飄飄頭暈腦脹,但意識還算清醒,她想起自己也跟陶浸坐在臺階上喝過酒。思緒一起了線頭,就不可收拾,她將頭埋在胳膊里,虛著眼睛看胡同的墻壁。 “我就先干這兩天,明天周日,我應該來不了了?!睒烦跽f過,如果不干了,提前一天跟她說。 周日晚上,陶浸應該要回來了吧。 真想她,想抱她。 “以后還來嗎?”樂初用牙咬開一支啤酒,自個兒灌了一口。 “看情況吧,我得上課?!?/br> “行,來提前跟我說,你干得挺好的?!?/br> 又坐了會兒,樂初突然問:“我聽高高說,你談戀愛了?!?/br> 她肆意地笑,上下打量這個比她小十來歲的小孩兒。 “嗯,是我的學姐?!标愶h飄枕著胳膊看她,眼神亮晶晶的。 “恭喜?!?/br> “謝謝?!?/br> 陳飄飄看她渾不在意的樣子,小聲問:“你不談戀愛嗎?” 聽她身邊朋友的意思,樂初似乎一直在廝混。 “我談啊,”樂初笑起來,“一天不是談???談戀愛和天長地久不該畫等號吧?” 她的聲音低下去,眼神也低下去:“我不期待天長地久?!?/br> 天長地久……陳飄飄想到了自己的陶浸。她們能走多遠呢? 陶浸回家之后,陳飄飄才發現,自己對陶浸知之甚少。 她家里是什么樣的,她的過去和經歷是什么樣的,為什么這么面面俱到,又是什么樣的家庭,養出了這樣細心寬和的性格。 她和陶浸的戀愛,和想象中不一樣。 不是完全托付的水rujiao融,而是像蜻蜓點水,點的那一下,她心湖蕩漾,難以自持,而當蜻蜓飛走,死氣沉沉的湖面便追逐她的倒影,在日升日落中等待下一次交匯的來臨。 她忽然發現問題出現在哪里。她對陶浸,沒有擁有感。 即便已經成為最親密的人,她也沒有覺得,自己擁有了陶浸。 她仍然像一個夢。 倉促地降臨在她夜晚的夢。 陳飄飄沉默了,沉默地喝酒。 樂初看了她一會兒,開口:“你這戀愛,談得不開心???” 一針見血,陳飄飄眼神一動。 沒有不開心,很開心,但是,只有和陶浸在一起的時候開心。剩下的時間,就將這些開心分攤,消耗,變成稀薄的氧氣。 而越是這樣,她就越渴望陶浸,一秒鐘都不想分開。 她像在強迫自己獨立,并不好受。 “沒有,”陳飄飄安靜地看著自己的腳面,好一會兒后,才接著說:“她比我想象中還要好?!?/br> 一般來說,人的靠近是一個祛魅的過程,可陳飄飄對陶浸相反。 哪怕距離為負,她也沒有看到陶浸的任何缺點。 她太完美了,漂亮、優越、自信、從容、學習好、人緣好、性格好、組織能力強,興趣愛好都能做到頂尖。 她還很溫柔,很善良,很可愛,很幽默,連俏皮和抖機靈的尺度都剛剛好,任何人都不會煩她。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和體諒陳飄飄的情緒,所有的處理方法都很完美,會在被誤會時適時解釋,會在她不開心前就提前想好解決方案,哪怕陳飄飄莽撞地弄傷了她,她也不會生氣。 她甚至不愿意陳飄飄太擔心,會不著痕跡地依賴她,來滿足陳飄飄想要照顧她的心理。 怎么辦呢?喜歡上一個沒有缺點,沒有負面情緒的人,怎么辦呢? 沒辦法踏實,陶浸越不缺乏,陳飄飄就越不知道自己能提供給她的,究竟是什么。 可她又無法控制自己對陶浸日益增長的迷戀,這讓她惴惴不安,如登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