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在陶浸的注視下長出狐貍耳朵,時而滿面春風地動一動,時而心灰意冷地耷拉下來。 可她的內核很倔強,像在論壇上表現出來的那樣,哪怕去進修兩天考古,也要堅持將一個問題弄明白。 陶浸能感覺到,自己似乎也是陳飄飄想要弄“明白”的一個問題,或者說,“攻略”的一個問題。 她不是第一次成為別人“攻略”的對象,卻是第一次,讓她覺得饒有興味。 陶浸是一個很善于總結和推理的人,不出幾天就摸清楚了陳飄飄的行為軌跡,她并不熱愛掐架,通常會是在不開心的時候,隨機挑選一個猥瑣男,命令他成為被制裁的倒霉蛋。 社團聚會那天,陳飄飄又和猥瑣男對掐,罵了三十幾個來回。 最后她說:“靠,我要吐了?!?/br> 被對方舉報人身攻擊,要求封禁她的賬號。 陳飄飄擊鼓鳴冤,舉證說:“管理員大大,我沒有攻擊他,我是真的要吐了,我今天聚會吃了十五串培根卷,現在蹲在cao場,撐得要吐了?!?/br> 陶浸笑出聲。 坐在椅子上,回身問小馬:“還有健胃消食片嗎?” 將小馬遞過來的健胃消食片扣在桌上,陶浸左手指尖輕輕敲,右手給陳飄飄發微信:“上來拿?!?/br> 一個想要靠近,一個想要縱容,那么熟悉起來,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陶浸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喜歡上陳飄飄的,但她也覺得,這是特別順理成章的事情。 她眼睜睜看著小狐貍沒有章法地在自己身邊打洞,她屢次提醒陳飄飄,其實這里有一條小路,兩點之間,線段最短。但小狐貍沒有,她像陶浸在網上看過的動圖那樣,樂此不疲地抖抖一身皮毛,一次又一次跳進雪里,凍得透心涼,鉆出來,再跳。 大概是陳飄飄外婆來的那幾天,陶浸發現了陳飄飄的第四副皮囊。 這副皮囊下的陳飄飄不尖刻、不頹廢、也不文弱,她干凈又疲倦地靠在外婆身上,無意識地笑,無意識地俏皮,無意識地皺皺鼻子。連說話也是無意識的,蹲下來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 輕聲細語、腳踏實地、有一股從骨子里熨燙出來的溫柔。 陶浸那時候想,希望陳飄飄能夠一直像這樣,說話不用琢磨,眼神不用回收,笑容不用精準。 她才十八歲,應該肆無忌憚地享受,可以肆無忌憚地依靠。 送走外婆那天,陶浸看著發呆的陳飄飄,清晰地發現,自己的心里生出了保護欲。不同于對同學們的日常照顧,這種保護欲是定向的、專屬的。 像蓊蓊郁郁的樹木,希望陳飄飄能來靠一下。 然而,拉扯幾次后,她不知道陳飄飄想不想。 不確定陳飄飄所謂的喜歡,是新環境下,新鮮的游戲,還是認真的,深思熟慮地,想要和自己在一起。 那幾天她們的氛圍很好,差點要接吻,但拉上床簾之后,她看見陳飄飄那邊亮著燈。 心有所感地打開手機,果然在群聊。 兔子很快樂,熱情積極地說要去參加聯誼。 “好呀好呀好呀?!?/br> “在哪里?什么時候???” “我們要喝酒和聯誼的,你可以嗎?” 陳飄飄回復:沒有問題. jpg。 陶浸沉默又緩慢地眨眼,看著兔子頭像在群里上躥下跳,而那個人,就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就睡在隔壁的床上。 心里堵得難受,陶浸鎖上手機,壓在鎖骨下方,她透過床簾的縫隙看向另一頭,仍然有手機屏幕淡淡的光暈。 被手機壓著的地方,像針扎一樣,細細密密地疼。 陶浸是驕傲的獅子座,盡管沒什么人知道她很驕傲,但她有自己的方式。之后的一周,沒有再聯系陳飄飄,陳飄飄也沒有找自己。 聯誼是在一周后的晚上,陶浸坐在宿舍,看著群友們在群里商量接頭的地點,隨后打車過去,有學妹在群里跟沒去的人說:“兔子好漂亮,你們趕緊過來!快快快快快?!?/br> 有人說:“真的?等等我,剛下晚自習?!?/br> 另一個回復:“真的,群里傻乎乎的,太反差了,你真的來看眼?!?/br> 她穿的什么衣服,是什么發型呢?陶浸伸手撫摸電腦的邊緣,發了會兒呆。 低頭想找陳飄飄,找借口問她要不要洗澡,看看她怎么回答,心里卻拐了個彎兒,穿上拖鞋出門,去高高的宿舍。 敲一兩下,沒人,她站在門口給高高發消息。 她知道陳飄飄一定會看到,她也知道,陳飄飄是彎的的信息,是高高向陳飄飄確認后,才告知自己的。 陶浸很了解高高,如果沒有得到允許,她是不會說的。 于是陶浸和陳飄飄,隔著高高的手機屏幕,一進一退地試探。 “她在參加聚會?” ——你在參加聚會? “她是?” ——你是? 既然你是,既然我知道了你是,那么之前處心積慮的接近、曖昧,你要不要重新定義一下,再來跟我說清楚? 和高高結束對話之后,陶浸坐回宿舍,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陳飄飄的消息。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肋骨間酸酸軟軟,覺得脖頸間很熱,本能地將手繞到后方,把發尾束起來。又想起了陳飄飄。 在酒吧,應該也很熱,她不會扎頭發,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替她扎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