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浸喝一口酒，溫柔地望著她。

    聰明得想讓人蹂躪、破壞、占有。

    陳飄飄用手撐著臉頰，仔仔細細地看她：“所有人都說你特別好?！?/br>
    “可是……你真的，對任何人，都這么好嗎？”

    第14章

    “不會?！?/br>
    陶浸笑了。

    “對討厭的人，就不會那么好?！?/br>
    陶浸說完，微微闔上眼皮，又小口喝一點，全然不管陳飄飄的心被拎起來，又被放回去。

    “所以要告訴我嗎？”她對著陳飄飄溫和地笑，眼睛忽閃忽閃的，似近在咫尺的星辰。

    星河之所以浩瀚，是因為聽過經年累月的謊言，也聽過從古至今的真心話。

    陳飄飄捧著臉頰，燙燙的，視線也燙燙的。

    她說：“我們那里的麻辣燙，和這里是不一樣的，我們那兒不加麻醬?！?/br>
    “學校門口有那種小推車，紅油熬在桶里，我們先去選串兒，然后放進漏勺里燙，等個幾分鐘就燙熟了，打上調料，嗯……有醬油、蒜汁、醋、紅辣椒，最后再澆一點湯汁?！?/br>
    陶浸似乎很感興趣，斂著星星的眼神微醺而璀璨。

    陳飄飄咽了咽口水，說：“不過那時候我很少吃，我外婆不讓我吃?！?/br>
    不是沒有錢，是吃那個很容易拉肚子，她如果拉肚子，會問mama什么時候回來。

    陳飄飄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提起來，又放下去。

    陶浸輕輕吸一口氣，欲言又止。

    “我外婆對我很好的?！标愶h飄快速地用這句話結束險些開啟的過去。

    隨后她偏偏腦袋，露出雪白的脖頸：“其實也沒有什么困難。只是我外婆要來看我，但我……”

    她看一眼陶浸，笑了：“我沒有錢?！?/br>
    突然襲來一陣涼風，她的胳膊起了雞皮疙瘩，她伸手擼一把，掌心黏黏的。

    她是個很有自尊心的姑娘，但一切都在聰明的陶浸眼里無所遁形，所以，“沒有錢”三個字說得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難。

    掃一眼陶浸的襯衣和褲子，她以為對方會露出“就這”的表情，但陶浸很有同理心地沉默了，望著地上的散塵，眉心微微蹙起，仿佛為難的是她自己。

    陳飄飄用胳膊肘懟一懟陶浸，難得地開玩笑：“你這個表情，我會以為缺錢的是你?！?/br>
    她抿著嘴，小聲笑了，把空空的瓶子放到地上，調皮地推倒。

    陶浸不說話，陳飄飄也不太知道怎么辦了，撓撓發際線：“本來找好了幾個兼職，能掙不少?！?/br>
    亂七八糟的，也不曉得在說什么。

    挺尷尬的，她伸手把酒瓶一轉，晃晃悠悠地停下來，正好對著陶浸。

    陶浸注視著瓶口，像做策劃那樣整理好思路，終于開口：“其實你和外婆都想要見面，只不過缺一些條件，對嗎？”

    多溫柔的人啊，把直白的“錢”換成了“條件”。

    “嗯?！?/br>
    “外婆要來，需要花錢的地方應該是路費、食宿和游玩這三項……路費有解決嗎？”

    明明在樓梯間聽到了，她仍然裝作不知道，認真地詢問陳飄飄。

    “有，我舅舅舅媽定了機票?！?/br>
    陶浸莞爾：“那么接下來我們考慮食宿?！?/br>
    她用循循善誘的口吻，拋出一個問題，解決一個問題，并且她說——我們。

    “吃飯可以在食堂?！标愶h飄說。

    她又感到自己心里在吹氣球，這次膨脹的不是對陶浸的占有欲，而是陌生的安全感。

    “其實，你說……假期的宿管阿姨會那么嚴嗎？”陳飄飄沒有上過大學，不懂，但陶浸的幫助讓她心思活絡起來。如果不嚴的話，可以在登記探望之后，留在宿舍嗎？

    她的室友都要回家，床鋪本來就空著。

    小狐貍耳朵立起來了，眼睛眨得很快，陶浸把她的表情納入眼中，慢悠悠地笑了。

    “恐怕會比往常更嚴?！?/br>
    因為假期，宿管阿姨會嚴查有沒有男女混寢，但陶浸抿著笑，沒有直說。

    “噢?！标愶h飄又撥了撥酒瓶子。

    她還要開口，卻聽陶浸“嗯”一聲，輕輕問：“真的不考慮我那里嗎？”

    陳飄飄轉頭，陶浸拖著腮，唇角微微一撇，又笑了。

    “你不應該沒有想過，我在外面租了房子?！?/br>
    尤其是才借宿過。

    過招那么多次，她對這位學妹的小心思往哪飄，都能夠預判。她的行動軌跡很清晰，像魚缸里的小烏龜，上午吃東西，下午曬太陽，慢吞吞懶洋洋，卻總是很堅定。

    陳飄飄笑了，抱著膝蓋，把臉埋進胳膊里：“想過，但不太好?！?/br>
    她倆才認識沒多久，而且不是自己借住，是自己的親戚，還隔了一層呢。

    陶浸沒說話，低頭掏出手機，“啪啪啪”打字，又遞給她。

    “你不像臉皮那么薄的人?！?/br>
    ——和之前在宿舍里說的那句一樣。

    那次因為有其他人，說話不方便，而這次……

    陶浸玩了個call back，好像是出于興致，又好像，在提醒陳飄飄，她們關系其實還可以，有過“偷偷打字”的秘密。

    陳飄飄的心驀然便軟了下來，她前所未有地、誠摯地望著陶浸，啞著嗓子說：“你的房子平時不怎么住，對吧？”

    陶浸心知肚明地拎起嘴角，點頭：“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