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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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濕的雨幕籠罩著校園,走廊欄桿上凝結的水珠折射著灰蒙蒙的天光。慕柔望著玻璃上雨珠緩緩往下滴,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課桌邊緣,直到同桌的橡皮擦骨碌碌滾到兩人課桌交界處。 “你干嘛老是…”少年聲音里帶著惱意,他忍了一節課,好不容易忍到下課,他才轉過頭想問問對方為什么老是盯著自己,卻在撞見少女回眸時突然卡住。陽光穿過雨簾在她睫毛上碎成星屑,江澤宇突然忘記原本要說的話:“…看著我嘆氣?” 慕柔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指尖蜷縮著藏進校服袖口:“我在看雨什么時候停?!?/br> “沒帶傘?”江澤宇轉著自動鉛筆,金屬筆尖在草稿紙上戳出細小的凹痕。他盯著少女發梢上跳動的光斑,突然發現她今天將長發編成了魚骨辮,墨綠色絲帶隨著轉頭動作在頸側輕晃。 “帶了?!蹦饺岬皖^從書包里取出絨布頸帶,月光石在燈光下折射著絢麗的光。這是她熬了個通宵的作品——反復確認過言溪的頸圍,特意選用不顯劃痕的加厚絨布,就連月光石的鑲嵌角度都修改了三次??墒茄韵呀泝商鞗]有來上課了。 老師說她生病了,給她發消息,對方也說沒事。慕柔既擔心對方是真的身體不適,又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那天做了什么讓她不自在的事。 正胡思亂想著,教室后門突然傳來一陣sao動。 “慕柔!有人找你!” 她下意識轉頭看去,發梢掠過江澤宇正在轉筆的手背。少年手指一僵,自動鉛筆“啪”地摔在桌上,筆芯斷成幾截。 而站在后門的人,讓慕柔愣了一瞬——肖景行? “你找我有事?”她走過去,語氣里帶著幾分不確定。畢竟他們除了在她家偶然碰過面,幾乎沒什么交集。 肖景行站在那兒,對周圍投來的好奇目光視若無睹,眼神依舊冷淡:“我的鑰匙可能掉在你家了?!?/br> “什么鑰匙?”慕柔微微皺眉。 “家里大門的鑰匙?!彼卮鸬美硭斎?。 “你今天才來找我?”她忍不住問,“前兩天怎么回家的?” “等家里人回來就行?!彼Z氣平靜,仿佛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慕柔眨了眨眼,一時語塞。 ——等等,他說的話明明每個字她都聽得懂,怎么連在一起就變得這么匪夷所思? “那昨天為什么不來找我?”她忍不住強調:“今天都周二了!” “昨天家里有人?!彼D了頓,又補充道,“但今天他們出門了,不回來?!?/br> 慕柔:“……” 所以意思是,如果今天家里還有人,他根本不會來找她問鑰匙的事?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理解他的邏輯:“你既然這么怕麻煩,為什么不去配一把鑰匙?” 肖景行微微偏頭,臉上罕見地浮現一絲困惑:“我不怕麻煩?!?/br> 慕柔:“……” 算了,她放棄深究。 “行吧,我回家幫你找找?!彼讌f道。 然而剛轉身,肖景行卻伸手攔住了她,眉頭微蹙,頭一次露出一個近似“為難”的表情:“我能跟你一起去找嗎?” “???” “不然我今天進不了家門?!彼Z氣平靜,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慕柔盯著他看了兩秒,終于認命般嘆了口氣:“……行吧,放學等我一起走?!?/br> 慕柔剛回到座位坐下,就感受到一道灼熱的視線——陶可欣正歪著頭,瞇著眼,嘴角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活像一只嗅到八卦氣味的貓。 她立刻抬手,斬釘截鐵地澄清:“別多想,不熟,他只是來找我拿東西?!?/br> 陶可欣眨眨眼,故作天真地托腮:“唔?什么東西呢?難道是——慕柔小姐的芳心?” 慕柔瞇起眼,手指蠢蠢欲動,最終毫不留情地捏住好友軟乎乎的臉頰,往外一扯:“再胡說,我就把你的臉搓成橡皮泥?!?/br> 陶可欣含糊不清地笑:“???那你得搓到猴年馬月吧?” 慕柔冷笑一聲:“那正好,反正我有的是耐心?!?/br> 雨一直下到放學都沒停。 慕柔收拾好書包,目光再次落在那個裝著月光石頸帶的絨布盒子上。她咬了咬下唇,最終還是將它塞進了書包最里層。言溪已經兩天沒來上課了,她實在放心不下。 幸好之前因為小組補習,她去過對方家里。 “嗯?這不是你回家的方向吧?”肖景行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突然的聲音把正在低頭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慕柔嚇了一大跳。 慕柔這才想起之前的約定,轉頭看見肖景行打著一把小小的花傘,高大的身影縮在小小的傘里,還有些可愛。 “抱歉,我有急事?!蹦饺峥赐晔謾C上的消息,又回頭對高大的男生道:“要不你直接去我家?這個點阿姨應該在家做飯,她會給你開門的。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毙ぞ靶袚u搖頭:“你要去哪?” 慕柔猶豫了一下:“去看望我們班長?!?/br> “那我們走吧?!毙ぞ靶幸呀涋D身朝前方走去,仿佛這決定再自然不過。 雨勢漸小,但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寒意。慕柔撐著傘,肖景行走在她身側半步遠的地方,兩人之間保持著微妙的距離。水洼映出他們一高一矮的身影,時而重迭,時而分開。 “你們班長家在哪?”肖景行突然開口。 “青松小區,就在前面兩個路口?!蹦饺嶂噶酥阜较?。 小區就在學校附近,很多家長擔心學生高中學業繁重,都會在這里租房子陪讀。但言溪家里給他租房子不是因為要陪著他讀書,而是因為他的身份不方便住校。 慕柔和肖景行走到青松小區門口時,雨已經變成了細密的雨絲,輕輕飄散在空氣中。小區的自動感應門緩緩打開,保安亭里的警衛抬眼看了他們一眼,見是學生模樣,便沒有多問。 腳下的石板路被雨水沖刷得發亮,兩側的綠植修剪得一絲不茍,偶爾還能看到幾株名貴的花木,即使在雨天也顯得生機勃勃。小區的中央是一座小型人工湖,湖面被雨滴激起細小的漣漪,湖邊立著一座涼亭,木質結構上雕刻著繁復的花紋。 “你們班長住哪一棟?”肖景行問。 “C區3棟?!蹦饺嶂噶酥覆贿h處一棟灰白色調的小高層,樓下的門禁是智能鎖,需要刷卡或輸入密碼才能進入。 她剛走近,門禁旁的通訊器忽然亮起,屏幕上顯示出一張熟悉的臉——是言溪。 通訊屏幕里的言溪臉色蒼白,額前的碎發被冷汗黏在皮膚上。當他看清監控畫面里的慕柔時,琥珀色的瞳孔驀然亮起,手指下意識按在了開門鍵上,卻又突然停住。 “你怎么來了?”言溪的聲音通過揚聲器傳來,帶著不自然的沙啞。 慕柔湊近攝像頭,鼻尖幾乎要碰到冰涼的金屬面板:“你看起來氣色好差啊,怎么不去醫院呀?” “流行感冒,本來就快好了?!毖韵瓜卵劬?,睫毛在臉頰投下青灰色的陰影,語氣帶著些無奈:“會傳染的?!?/br> “我不怕傳染,快開門讓我進去!”少女的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嬌俏。 言溪的手指懸在開門鍵上方,微微顫抖。他的目光越過慕柔,落在她身后的肖景行身上,瞳孔驟然緊縮。 “……這位是?”他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 慕柔一愣,回頭看了眼肖景行,解釋道:“他就是我給你提到過在我家上課的肖景行——” “咔噠?!?/br> 門禁突然解鎖,言溪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帶著一絲惱怒:“……先進來吧?!?/br> 電梯緩緩上升,慕柔的心跳卻莫名加速,腦子里全是那天她們兩個人曖昧接吻的畫面,臉上的溫度在不知不覺升溫。 電梯內的空間狹小而靜謐,只有機械運轉的細微嗡鳴。慕柔盯著不斷跳動的樓層數字,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幾乎要蓋過一切。 肖景行站在她身側,目光淡淡地落在電梯鏡面上,映出少女泛紅的耳尖。 “?!?/br>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慕柔就迫不及待的沖出來,言溪就站在門口,身上只穿了一件寬松的睡裙,大概是雨天比較冷,身上還披了一件單薄的米色毛衣。他的臉色比監控里看到的還要蒼白,唇上卻泛著不自然的嫣紅,像是發燒的痕跡。 “你……”慕柔剛想開口,言溪的目光卻越過她,直直地看向肖景行。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進來吧?!毖韵罱K側身讓開,聲音低啞。 慕柔踏進玄關,熟悉的柑橘香混著淡淡的藥味撲面而來。她彎腰換鞋時,余光瞥見鞋柜上放著一盒退燒藥,已經拆開用了兩片。 “你發燒了?”她猛地直起身:“還說什么流行感冒!” 言溪別過臉咳嗽了兩聲,領帶下的喉結滾動:“已經退燒了?!?/br> 肖景行站在門口沒動,目光掃過客廳——茶幾上散落著幾本翻開的習題冊,旁邊放著半杯涼掉的水。沙發旁的垃圾桶里堆滿了用過的紙巾,最上面還丟著一支體溫計。 “你要不要先回去?”慕柔突然轉頭看向肖景行,語氣里帶著歉意:“我得照顧她……” 肖景行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鑰匙的事不急?!?/br> “既然來了,坐會兒再走吧?!毖韵樕嫌謷焐显趯W校里的得體笑容,眼底卻毫無溫度:“畢竟……是柔柔的朋友?!?/br>